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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人群分裂开,一小群人拥着胜玉婆冲了进来,她披头散发,脸色苍白,眼睛通红深陷,简直像女鬼一样恐怖。她挥舞着手臂扑向我师父,但立即被一些人挡住了,她嚎叫着:“不能砍,谁砍就要死,必须再大祭,用童男童女活祭才能让树神息怒,不相信我的人都得死!”
  村民们开始暴怒了,开始指着胜玉婆怒骂:
  “操你妈逼,你儿子得罪了树神,用别人的儿子来活祭?”
  “老巫婆,死疯癫,这种话你也敢说出来!”
  “就用她来祭树神!”
  “都是她惹的祸,打死她,打死她……”
  人们终于看清了她的真面目,对她的忍耐达到了极限,群情激愤,有人冲过去打胜玉婆,有人朝她扔石头,连她最最忠实的信徒也吓得远远躲开了。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敢用活人祭祀?说出这话的人已经不能用丧心病狂来形容,她比疯子还要可怕。
  胜玉婆被她几个亲人强行拉走,她还在跳着脚嚎叫,声音远远传来:“不相信我的人都要死,不相信我的人都要死,谁敢碰一下神树就要死……”
  胜玉婆虽然被赶走了,但是她的话却给绝大多数人造成了更大的思想压力,本来许多人已经鼓起了勇气与树妖拼命,众志成城,也许真的就把树给砍倒了,现在被她一闹,人心惶惶,谁还敢向前?
  我师父画了十三张符,已经显得有些疲惫,但打起精神,指着第一棵大樟树厉声喝道:“树灵听着,立即撤去妖雾,恢复一切正常,正本清源,洁身自爱,护佑乡里,乡民感你恩德自然会供奉你。若想用妖邪手段胁迫庶民,强索供奉,造下无穷杀戮,必自食恶果,千年道行转眼成飞灰!”
  大樟树没有任何反应,所有人都屏住了声息,紧张之极。师父深吸了几口气,又喝道:“朗朗乾坤,浩然正气,岂能被你小小妖氛所遮蔽?上有天道,下有国法,顺之者生,逆之者亡,听我好言相劝,改邪归正,否则悔之晚矣!”
  大樟树还是没有反应,阴霾反有更浓之象,师父拿起符箓走向大樟树,大喝一声:“既然你冥顽不灵,就休怪我下辣手了!”
  我急忙跑过去,拉住了师父的手:“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我来贴!”
  师父眼光收缩,沉声道:“不,还是我来!”
  我从他眼中看到了一往无前的绝决,就更不让他去了。他垂垂老朽,身体虚弱,绝对经不起大樟树的攻击,而我有千年狐狸精在体内,遇到危险有很大几率惊动它来替我抵抗,所以这种高风险的事必须由我来做!
  我夺下了师父手中的符箓,向大樟树大步走去……

第24章 污水直排的后果
  我的命是师父救的,所以无论多危险我都要替师父去做,但实际上我心里很害怕,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人,我也怕死。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英雄不是那么好当的,如果可以选择,我情愿永远不当英雄,做一个路人甲、路人乙就好。
  师父拿了一小杯浆糊追过来,我明白他的心意,假如我有什么不测,他在我身边能立即救应。
  我怕我想太多了会失去行动的勇气,所以我迅速挖了些浆糊涂在一张符的背面,“啪”的一声压在大樟树上……
  我没有感受到任何异常气息,大樟树也没有任何动静,我和师父有些惊讶地对视了一眼,这妖树完全放弃抵抗么?实在有些不合情理啊!远远围观的人们明显松了一口气,稍有些常识的人都知道用符法镇住之后,妖邪就等于水牛被穿上了鼻子,翻不了天了。
  我一边涂浆糊一边贴,动作飞快,不到两分钟就把十几张符箓贴到了大樟树上,各个方向都有,顺利得出人预料。
  师父脸上有些疑惑,但还是回头大声道:“过来砍树,可以动手了!”
  村民们你看我,我看你,不仅没有人往前走,反而在努力地往后挤。昨天傍晚的事在场的人基本都亲眼见到了,范强只是撒了一泡尿,就被折腾得死去活来,惨叫声响澈半个村子,现在还晕迷不醒,谁能不怕?
  师父道:“树灵已经被我用符法镇住,不能害人了,大家放心过来砍!”
  众人还是畏畏缩缩,不敢向前,我有一股想骂人的冲动,他妈的,最危险的事我都冲在最前面了,现在都镇住了你们还怕个鸟?
  “我来!”人群中挤出一个人来,抢过了身边一个人手里的斧头。这个人脸上虽然没有多少皱纹,头发却已经白了大半,斯文瘦削,还戴了副眼镜,正是范强的父亲,当医生的老范。
  人群一阵骚动,他第一个出手是应该的,但要是他也遭到什么不测,就可怜复可叹了。
  老范为人不错,与胜玉婆虽然是夫妻,却不信鬼神,从不参与造神运动,平时看病也不欺不诈,诚实守信,大部分村民都是挺尊敬他的。如今他儿子半死不活,老婆濒临疯狂,这个文质彬彬的知识分子也愤怒了,他敢于向一切妖魔鬼怪挑战。
  老范大踏步走到大樟树前,毫不迟疑狠狠砍下……
  “呯!”
  声音不像是砍在木头上,倒像是砍在某种坚硬的石板上,同时斧头也弹跳起来,老范用力过猛,身体随着斧头的反弹力转了半圈才停住。
  大樟树上面仅是一个浅浅的印痕,连树皮都没有破。我和师父愣住了,就是石头雕刻的树也要出现缺口了,难道大樟树比石头还硬?老范也愣了一下,举起斧头又狠狠砍了下去,这一次用的力气更大。
  “呯!”
  斧头脱手飞出,老范向后一个趔趄跌倒,但立即就跳了起来,惊叫道:“这怎么可能?”
  有几个比较骠悍的壮年男子见老范这样的文弱医生都敢动手,也动了悍勇之气,冲了过来,挥起刀斧就砍,其中一个还笑道:“真是当医生的,抓鸡的力气都没有……”
  乒乒乓乓一阵乱响,然后所有人都傻了眼,没有一个人能砍破树皮,这显然不是力量的问题了。
  更多人冲了过来,有人吼道:“砍不动就挖,把它挖倒!”
  我和师父都摇头,大樟树可能白天受到某种限制,无法发威,但它有自保的方法,砍不动肯定也挖不倒。俗话说树有多高,根就有多深,这话虽然有点夸张,但这样大的树,根有多深、多广可想而知,只剩不到一天时间了,未必能挖倒。
  村民们的勇气爆发出来了,恐惧转变为力量,锄头铁镐乱挥,没带工具的人也帮忙搬石倒土,整个大树底下忙碌起来。自从八十年代分田到户之后,就没出现过这样壮观的劳动场面了。
  没挖多久,突然有人挖到了一个洞,一股腥气之气中人欲呕。等到腥气稍散,把洞口扩大,却是一个深沟,里面有大量乌黑的腐烂物,很难分辨是什么东西,但有不少发毛可以辨别出来,那是猪毛!
  我猛然想起,那天我看到了屠夫的妻子把杀猪之后的血水和污秽之物冲入水沟之中,水沟正是流向这边,距离只有二十来米,这些东西必定都是从水沟里面流过来的。
  师父也一副恍然大悟模样:“原来如此,原如来此!杀猪的血水天天流到这里,大樟树本来就已经有了灵性,吸收了大量污血秽气,本性渐渐迷失,变得噬血暴躁,护村的神树因此变成害人的妖树!”
  屠夫也在场,闻言吓得全身发抖,其他人则向他怒目瞪视,究其根源,所有一切都是他造成的,这后果岂是他能承担得起?
  屠夫“扑通”一声跪下:“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啊……”
  我师父道:“你确实是无心之失,但是八年前你建房子时,我就劝过你不能建在这儿,你不信反而骂我,才有今天的祸事!”
  屠夫不敢说话,朝着我师父连连磕头,我师父当然不会与他计较,扶他起来:“磕头是没有用的,快帮忙挖吧。”
  有一个人突然惊叫起来:“地面好像变高了?”
  我低头一看,果然,刚才挖了不少浅坑,这时却差不多与地面齐平了,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升高的。众人都傻了眼,如果地面会自动升高,泥土自动补满,怎么可能把树挖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