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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节

  流沙渐渐停顿,在卷帘的手中塑造出了一个沙盘;铜雀在一旁望去,惊讶之余认出了那沙盘□□不离十是京城的缩影。
  “崩国……”铜雀多少有些见识,显然是认出了这一招之后脱口而出;吃惊之余,他急忙用眼神提醒着麦芒伍千万不要乱来。
  麦芒伍看到卷帘手中的沙盘后,即刻抬起手示意其他人不要继续出招。他知道,这一招乃是杀招,借由红钱衍生,威力不容小觑。
  而那卷帘,也不再反抗,散了沙盘后乖乖任由麦芒伍套上了手镣脚镣,随着这些人去了镇邪司衙门……
  一行人临走之前,铜雀小心地上前,同麦芒伍说道:“伍大人,我桃花源为了朝廷安危,不仅通风报信,这鬼市也被你们毁得七七八八……我们的忠心,是否可以让大人点头了?”
  麦芒伍捂着自己受伤的肩膀,情不自禁皱了皱眉。他看到的,不仅仅是眼前讨价还价的铜雀,还有他身后那群毫发未伤、随时可以渔翁得利的桃花源帜下的高手们。这群家伙一并随着自己的主人,虎视眈眈地注视着麦芒伍。
  “掌柜的此次功居首位,如有机会,在下定在皇上面前替掌柜的请功。”麦芒伍以退为进,开口说道。
  “大人肩膀见红,钱的事情,下回再说吧。”
  铜雀似乎并不打算为难于对方,只是深深鞠了一躬,然后便让路,目送麦芒伍带着卷帘离开了鬼市……
  然后,便是不遗余力地收拾眼前的烂摊子了。
  金角晃了晃手中的玉瓶,轻轻咬住了自己的嘴唇:“这番情景多得那厮照顾,怎么可以就这么算了。这笔银子,要么卷帘出,要么镇邪司出。反正,我桃花源不能吃这个哑巴亏。”
  “我们在京城伏笔虽久,但是真正走上台面的时间还短。”铜雀叹口气,从怀中掏出一个金枝算盘开始拨弄:“初来乍到,有些亏吃了便吃了。银子能解决的事情,就不要节外生枝。”
  那金角听到这里,迟疑几分,却依旧想要迈出步子——
  铜雀拍了两下巴掌,一群妖兵霎时间现身,拔出兵器围住了金角。在一旁的银角见到这般状况,急忙起身要来支援,却冷不防被铜雀一把抓住了动作还不灵活的手腕。
  “莫要生事。”铜雀冷冷说道。
  金角咬咬嘴唇,试探性地将自己拎着玉瓶的手微微抬起。铜雀显然注意到了这细微的动作,嘴上一笑,手中亮起了金光——
  “知道了,掌柜的。”金角即刻单膝跪在地上,恭敬地说道。
  铜雀注视了金角一刻长短,才缓缓松开了握着银角的手。
  是的,现在不能去找麦芒伍的麻烦;整个京城内,论起心机深浅,铜雀觉得只有麦芒伍算是与自己旗鼓相当。希望自己报官的这场猴戏,能够让麦芒伍察觉到自己真正想说的事情吧。
  麦芒伍一行人离开鬼市之后,马不停蹄地前往了镇邪司衙门;那里早就准备好了一口石棺,从里至外贴满了符咒,头部的位置留了几条缝隙供人喘气。等到卷帘人一到,即刻被关入了石棺之中。卷帘试着动了动手脚,便不再多做挣扎,只是盯着面前的麦芒伍一言不发。
  “不用做戏,我知道这石棺肯定关不住你。”麦芒伍不卑不亢与之对视,随即勒令其他人退下:“不妨告诉你,神机营的人就在附近。如果你敢乱来,我锦衣卫镇邪司不惜玉石俱焚。”
  卷帘摇摇头,开口说了什么;但是他的声音却被嘴巴附近的符咒消减而熄;这是防止他诵经扰人心智。卷帘左右看了看,随即双眼一瞪——几张符纸顿时化作了流沙灌入了石棺之内。
  麦芒伍忍不住退后一步。
  “我不会乱来的。”卷帘安然说道,这一次声音顺利传了出来:“因为,大人您很快就会放了我。”
  看来,封印声音的符纸已经被这卷帘尽数清除了。
  麦芒伍没有回答卷帘的疯言疯语,只是抬手,朝着卷帘的几大穴位□□去了三寸长短的银针,封了他的穴道。然后,麦芒伍捂着自己的肩膀,走向天楼歇息。
  在院子里的管家看到麦芒伍,即刻帮着拉开了天楼的大门。麦芒伍进去前,嘱咐道:“今日不再见客。如果有人找我,就说我身体不适。”
  管家点头,待麦芒伍进了天楼后,从外面将石门牢牢关上。
  天楼之中,只剩下了天井投下来的一束光芒,照耀在麦芒伍的身上。他抬头望去,今日并没有皇上遣派的大内密探蛰伏于此。
  那么,这里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了……麦芒伍跌撞几步坐在了地上,揉着自己的肩膀。本该是伤口的位置,陆陆续续擦掉了一些残沙。
  不对劲……
  麦芒伍揉着肩膀,脑子却没有停止思考。是的,今天发生的所有事,从头到尾,都让麦芒伍觉得有些十分不解的地方。
  这份挥之不去的违和感,全部来自于一个人:铜雀。
  首先,便是铜雀突然前来镇邪司报官时说得那番话:大意就是有人在鬼市闹事,事关朝廷安危,自己无力处理,希望能够求助于镇邪司。
  这番话听起来似乎并无异样,但是麦芒伍当时便心生疑惑:这铜雀也算是手眼通天,颇有些见识。为何只是卷帘去了鬼市,便口称事关朝廷安危?
  锦衣卫镇邪司秘密得了口信,知道今日的天鼎乃是“极凶”的签子,所以经由铜雀告知南疆沙神卷帘现身后急忙动身,防止此人图谋不轨……
  但是等到铜雀与卷帘碰面后,麦芒伍才明白铜雀并未事先见过此人。这就非常不自然了:鬼市,本来就是一些能人异士出没的场所,为何铜雀只是知道了卷帘来到此处,见也未见、谈也未谈,便仿佛已经知道了对方不怀好意,而直接通报了锦衣卫镇邪司呢?
  ☆、第三十九章 沙盘(下)
  然后,便是铜雀在锦衣卫镇邪司与卷帘交战之际,嘴中脱口而出的那句“崩国”了。
  麦芒伍确实认识卷帘手中凝聚沙盘的这一招,因为之前听过镇守南疆的奎木狼多多少少描述过几次。但是,这铜雀是如何识得?退一万步讲,即便这铜雀确实认识这一招,但是为何当时会脱口而出?
  麦芒伍虽然与铜雀交往不深,却明白此人城府极深,绝非会是因为吃惊而慌不择言之人。言多必失,铜雀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他既然当场念出了卷帘的招式,难道不怕麦芒伍以此推断他与卷帘之间有所瓜葛吗?
  除非……
  麦芒伍忽然间觉得,只有一个解释:铜雀是故意假装惊讶,来提示那卷帘与自己确实有所瓜葛。
  顺着这个思路继续思考的话,麦芒伍顿时觉得自己进入了死胡同:铜雀提示自己这件事,所为何故?
  麦芒伍仔细回忆着铜雀不自然的一言一行,却总觉得无从下手。该死的……麦芒伍揉着肩头的伤口,即便封了自己的穴道,那里的沙化还未完全停止;这股干痛,着实有些干扰麦芒伍的思绪。
  等等……伤口?
  “大人肩膀见红,钱的事情,下回再说吧。”麦芒伍忽然想起,临别之际,铜雀忽然间没头没脑地嘱咐过自己这么一句。麦芒伍借着天井的光束看了看自己的肩膀:上面布满了泥土,却未有任何血迹。自己的肩头,即便用力揉搓,也只是会掉下沙土罢了。相反,倒是自己的腹部隐隐一片殷红。
  这铜雀为何不说“大人的伤口见红”,反而刻意去提自己没有流血的肩膀呢?
  麦芒伍在心中重新默念了一遍铜雀看似无意的寒暄,似乎终于把握到了隐藏在其中的、铜雀真正想对自己说的话:
  红、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