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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节

  “我一直听说,十指连心……”看着瞪视着自己的女子,卷帘似乎非常好奇:“伍大人,可否借我你的银针一用?”
  麦芒伍笑了笑:“大仙颇有手段,便不要难为于我了。”
  “奎木狼是你安排去的南苗,这我并不意外。甚至到了今天,我却还有一分佩服,能在几年前就如此布局,可见你绝非常人。大明能到今天依旧不倒,多少有你的功劳。”卷帘见麦芒伍推辞,却也没有强求,只是俯下身,将女子的手指轻易撅折了一根:“只是,这白骨夫人生而为妖却也要碍我,着实说不过去了。”
  “大仙谬赞了。”麦芒伍看着卷帘继续折磨着地上的女子,依旧不为所动。
  “只是,任何事物都有着推脱不得的劫数,没有例外。”卷帘停了手,重新站直了身子,手心一阵旋动,泥棺材便重新封住了地上的女子:“而我,便是大明的劫数。想要控住金蝉子作为我的软肋,确实是一步好棋。但是……呵……”
  卷帘甚至没有说透,一阵冷笑代替了后面的嘲弄。
  “我信大仙所言绝非危言耸听。一招‘崩国’,便足以令我等束手无策。”麦芒伍亲耳听到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依旧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只是在院子之中踱着步子:“不过,眼下更让我关心的,却还是超度我那枉死的兄弟。”
  说真的,麦芒伍不仅只身一人前来,眼下的反应,多少令卷帘有些意外。院子另一端,远远的传来了客栈当家的一声招呼,看来是麦芒伍所等的人到了——麦芒伍便不再多说,转身告辞。
  而卷帘的手臂,血却一直没有止住。
  门堂里,多了一人,也是戴着斗笠。当家的领着麦芒伍进来后,即刻便小心翼翼关上门告退。麦芒伍左右端详了一番门堂的四周,每个角落里,都贴着一张符纸。
  “大人放心,这里的谈话,外面的人不会知道,里面的人,也不会知道。多少年的营生了,我比大人要小心。”等着麦芒伍的人摘下了自己的斗笠,显然知道麦芒伍担心的是什么,遂开口说道——
  此人,却是铜雀。
  “没想到……”麦芒伍略微恍惚,却自嘲地笑了:“一笑楼追查多年,就连老板都无法知晓为何鬼市的银子会来这里。原来,是掌柜的深思熟虑早有安排,怪不得连老板的鬼市都手到擒来。再加上之前掌柜的关于红钱的提醒……在下,佩服。”
  这番话绝非挖苦,而是麦芒伍此时的肺腑之言。
  铜雀并没有客套,只是抬眼看了看厅堂墙壁上悬着的十几块名帖——上面,都是这次参加武举、有几率高中的人的名字,后面则跟着一笑楼定的赔率,以便来这里的文武百官下注所用。而排在最上面的,则是两个刺眼的字:
  卷帘。
  “昨日收了一笔五寺的银子,现在已经是一赔十七了。”铜雀看着名帖,自言自语道。
  这番话不禁让麦芒伍动容:不用细问也可想而知,五寺在这场赌局之中投了多少银两,竟然让赔率一夜之间锐变。
  “那么……伍大人要见我,所谓何事?”铜雀不再寒暄,直截了当地问道。
  “并非是要见你,只是恰巧一笑楼在你掌管之下。”麦芒伍说道,同时手伸进了怀中,掏出来了一张银票:“我只是来这里下注的。”
  铜雀伸出了戴着皮手套的手,接过了银票端详一眼,然后瞅了瞅麦芒伍:“伍大人,您这可是下了锦衣卫镇邪司的血本了……行,我帮你入账。”
  “我买卷帘输。”麦芒伍并未理会他的挖苦,说话的语气倒是格外坚决。
  “哦?”铜雀听到这里,皱了皱眉头,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我可都知道卷帘是什么来头,这和拿银子打水漂没什么区别。”
  “我有个手下,跟了我多年。”麦芒伍绕开了铜雀的提醒,自顾自说道:“之前,他死在了京城之内,整个人似是中毒一般浑身发青。切开皮肉查看,五脏六腑全是沙子,仿佛被活埋了许久。按道理来说,京城内的官员是不允许参赌的……但是不怕掌柜的笑话,锦衣卫镇邪司一向清贫,才出此下策,帮着我那兄弟——以及其他要死在这次武举的同僚,准备一些抚恤的银两。”
  此言一出,麦芒伍掷地有声。
  你死我活的决心,无外乎如此。
  铜雀耐心听完,随即将银票收入了自己的袖口之中。
  “您是第三个赌卷帘输掉武举的傻瓜了。”铜雀饶有兴趣地说道。
  “哦?”麦芒伍听到这里,不免好奇。
  “卷帘总觉得,人与妖即便不怕死,但是弱点相同:那便是,会屈从于恐惧。是的,确实如此。卷帘便是恐惧的化身,就连我也怕他怕得随时会尿了裤子。只是,他还是看不透人的本质;我历来只信一句话,那便是……”铜雀哈哈大笑,却又顷刻之间,变了一个表情。
  那孤注一掷的神色,落在铜雀脸上,竟然显得如此合适:
  “有钱能使鬼推磨。”
  ☆、第四十九章 红簪(上)
  已经是第二天的午时了,日头正好。波月府的院子里却略显狼藉;昨夜被红粉沾染的地方,花草全部死去。奎木狼同百花羞商量之后,在院子里朝着南北两个方向小心得挥舞了几下自己的狼牙棒。几道钝气细腻地扫过,在地上留出深深的划痕,穿针引线一般避开了院子中仍旧完好的花花草草,引出了一道蜿蜒的溪水横穿了花园。
  溪水潺潺,倒也别致。只是这河流之中要想再看到水草、鱼苗,恐怕要等到三四年之后了。
  收拾妥当的九剑一直站在奎木狼身后,平日里不曾离身的巨伞,今日难得地缠绕上了厚厚的一层油布。
  昨夜九剑靠剑气,引了不少红色粉末到巨伞之中,并没有什么不妥。没想到隔了不久再看,自己的兵器简直如同被风吹日晒了数十年一般锈迹斑斑,仿佛一挥便会断裂。这可愁坏了九剑:毕竟这些都是自己前辈留下的兵器,充满了腥风血雨的回忆。
  奎木狼急忙帮着打理一番,并且反复交代九剑回了京城之后务必不要去找一般的铁匠帮忙,而是要找麦芒伍想办法。九剑接过自己的巨伞,颇有些纠结地看着奎木狼——虽然奎木狼有苦衷,但终归要给朝廷一个交代。
  “我明白你的处境,放心,我会给你个机会。”奎木狼并不多说,只是独自邀着九剑去了漆黑的院子里。九剑感念奎木狼如此豪情,便欣然而往。其他人一直在探着耳朵,却没有听到任何打斗的动静。一炷香之后,两人竟然一起归来;奎木狼只是继续问百花羞拿了一些油纸,然后借着烛火继续忙碌。
  而九剑,则是一副目瞪口呆的神情,不断上下打量着奎木狼。一旁的百花羞见到如此情景,担心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夫君。
  “都了结了。”奎木狼注意到了百花羞的目光,抬头报以一个笑容:“以后,不会有人来烦我们了。”
  是的,确实都了结了。
  九剑此刻的怀中,已经擒到了自己的目标——“奎木狼”。刚才在院子里,九剑摆开架势,本想着拼死一战;没想到奎木狼却凭自朝着自己的心口就是一拳。很快,奎木狼将一个亮晶晶、圆鼓鼓的珠子从心口的位置挖了出来捧在手里,喘息着递给了面前的九剑。
  九剑接过去之后,顿时眉头一紧:这光泽,这手感……不用细看,九剑也知道自己手中的是什么。
  内丹。
  “你,怎么会有……”九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这是否是奎木狼的花招。是的,这内丹乃是妖怪精元的荟萃,人的身上怎么会有这东西?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奎木狼并未多做解释。实际上,奎木狼脚上被卷帘连着的那根沙土筋脉,已经有些年头。虽然奎木狼自持身强体壮并未在意,但是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才发现自己小瞧了卷帘的手段。这根一直纠缠着自己的沙流,不断地朝他周身注入着妖气。
  一般人如此,要么妖变猝死,要么便会因为妖气凝住血液而暴毙。幸好奎木狼咳嗽时,无意间发现自己咳出了不少砂砾,这才小心应对,调用浑身真气抵抗着卷帘。只是,这妖气混杂着沙土,似是一股无尽的漩涡,如饥似渴地吞噬着奎木狼的真元。
  久而久之,奎木狼的情况虽然有些好转,但是心脏部位,却混着沙土凝聚了自己的真气,长出了如同妖怪一般的内丹。
  奎木狼摘下了这异物之后,频频喘着粗气,小声对那九剑嘱咐道:“这便等同于我的性命……你带这个回去,麦芒伍见了自会知道你可交差。如果有机会的话,不如将这物件送于镇九州,他自会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