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现在,已经不是镇邪司去考虑是否要主动招惹对方的情况了。皇上的一道题,算是对全天下写了战书;说不定那苏公子现在已经惦记着要动手了。
况且……他身后的那两个哥哥……
麦芒伍觉得头疼:皇上的一时兴起,却让整个江山落得如此险境,实在是得不偿失。
铜雀侃侃而谈,说完了自己知道的。麦芒伍此刻的表情,似是已经陷入沉思,久久没有接话。
“大人,该我问了。”铜雀替自己添了茶水解渴,打断了麦芒伍的思绪。
“请说。”麦芒伍意识到自己走神略显失态,急忙说道。
“李家。”铜雀不轻不重,只说了两个字。多少年了,李家都没有在江湖上出现过。而这段日子,这个被世人所遗忘的李家,再一次出现在了风口浪尖之上。
同别的势力不同……李家的地位特殊,自然是不得不叫人在意。
一定有什么原因,才让蛰伏已久的李家搅入了漩涡之中。
“几个月前,李家的少主遗失,与我镇邪司发生了些许摩擦。”麦芒伍知无不言,抬头看看四周——这天楼里,之前来过不少李家的刺客:“但是后来发现只是误会,所以双方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为何这次武举,来了这么多执金吾?”铜雀皱眉,心中明白麦芒伍没必要在李家的事情上隐瞒什么,但是这个答案却也解释不通眼下的局面。李家派这么多执金吾来京城,理应有所图。坦白讲,这么大一股势力,何止行刺,连谋反都绰绰有余。
“李家少主虽在京城,但与你所想不同。”麦芒伍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我是在城门口无意间迎到了李家少主;当时执金吾的气息是从京城里面慢慢散出来的。看来一开始,他们并不知道少主要来。直到我将她带入了镇邪司,外面的执金吾才第一次聚集在了一起。”
“也就是说,他们一直都是散在京城之中?”铜雀听了以后,心中有了别的盘算。
钟声缓缓传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卯时。
不消一刻,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狼烟。”外面的声音是那管家,只是说了没头没脑的两个字,脚步声便远去了。
“如此,今日净通寺赐的也是平安签。”麦芒伍总算是长出一口气;半夜时分,麦芒伍猜出了皇上的心思之后,便急忙派人去盯紧今日的平安签是否顺利。此刻狼烟来报,就代表着一切安好。起码,最担心的苏公子,应该是不会发难了。
铜雀笑笑,想不到智贯天下的麦芒伍,也会倚重于鬼神之说来获得安慰。
麦芒伍坐直了身子,端端看着对面的铜雀:“昨日皇上逼问了天下;今日,天下便会有答案出来。身为镇邪司管事,我目前最关心的只有一件事。掌柜的,鬼市与京城近在咫尺,为保京城一方安宁,鬼市不可丢。我知道您与李家关系不浅,却从不过问。我也知道您一直对我镇邪司多有帮助,却未取分毫。先生八面玲珑,着实令人佩服。但是,桃花源到底站在哪边,您也该给我一个准话了。”
“我只是个生意人,何苦要我表态?再说,我嘴里面能有什么真话。”铜雀见麦芒伍如此认真,却不禁发笑:“况且,鬼市之所以能发展到今天这等规模,也多得益于之前老板一贯的中立态度。大人深明大义,自然懂得……”
“不。”麦芒伍打断了铜雀的话,手中亮出了银针:“今时不同往日,即便得罪掌柜的,我也得要一个答案。”
执金吾,还是镇邪司。
李家,或者朝廷。
铜雀看着麦芒伍的影子随着烛火飘动,渐渐布满了整个墙壁,略显狰狞。
“再过一段时间,恐怕全天下,都会站在李家那边吧。”铜雀耸耸肩,并不戒备于对面的阵阵杀气。
麦芒伍点点头,明白铜雀要说什么。
“我只是道听途说,大人自己揣摩。按道理来说,苏公子这种人是朝廷绝对请不动的。他此次前来,是有婚约在身。听闻那婚约的对象,便是……”铜雀思来想去,还是照实说了。
联姻。
自古以来,能让诸侯势力在一夜之间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最好手段,便是联姻。
如果铜雀所言非虚,那么在周围那些诸侯的眼里,朝廷无论怎么看也是没有胜算的吧……商人,都是趋利避害的,那么铜雀的真正答案,自然是呼之欲出。
“大人如果真不好办的话……你们皇上龙体康健,膝下俊美的公主也有不少,倒不如引那苏公子来谈一谈,我看他为人轻浮,说不定能有转机。”铜雀开了口,一副看热闹的语气:“倒不是真指望可以搅黄对方的婚约,但是起码拖延一段时间也是好的。儿女情长这种事情,谁说得准呢。”
“即便一般的女子都不可如此利用,更何况皇亲国戚?”麦芒伍皱眉,觉得这种计策实在是有三分下作。
铜雀点头:“那此事暂且作罢,对付卷帘才是大人的当务之急吧。”
“不,我有一计,顺利的话,可以一石三鸟。”麦芒伍手中的银针,并没有收起来。其实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威胁铜雀——对付这种人,永远只有利益最管用。
细看之下,这枚银针与以往用来杀戮的略有不同——针尖闪过了一道奇异的光芒;这是李晋交给自己的情报……没想到,其中的一个细节,倒成了今日的关键。
铜雀看看,问道,哪三鸟?
卷帘,李家……
还有天下。
☆、第五十五章 展翅(上)
武举第三天,入夜时分,一笑楼。
卷帘静静地坐在院子之中,面前是一张八仙桌大小的沙盘;借着院中灯笼照出的些许光亮,沙盘上不断地浮现出一行行文字。卷帘看完一篇,便会抬手一挥,做一个翻书的动作;沙盘上的砂砾便被一阵掌风抹平,然后继续浮现出新的文字。
没多久,沙盘上浮现出了“你敢”二字,引得卷帘微微一笑——多半,这答案是那苏老三写下的吧……
沙盘三丈之外的位置,立着一口半开的泥棺材——白骨夫人就被束缚其中。她的双手和双腿仿佛被泥棺咬住,丝毫动弹不得。
几股细碎的猩红色沙流不断在棺材之中蜿蜒穿梭,时不时从白骨夫人的肉身之中穿过,留下一道道血孔。砂砾的颗粒很大,掠过每一寸骨骼都会发出骇人的摩擦声。
除了脸孔之外,白骨夫人浑身上下再也没有一块好肉。卷帘这几天一直放纵着泥棺之中的沙流,不分昼夜地折磨着白骨夫人的每一寸筋骨,直至体无完肤。
喘息声越来越弱,却依旧听不到一声求饶。
卷帘也不在意,依旧悠闲地秉烛夜读。
不开口便不开口,他的手段还多得很。
不知过了多久,白骨夫人突然吐了一口血。只见她薄唇轻启,似乎说了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