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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

  ——《塞克斯顿·布莱克(1)的冒险》
  帕克坐在那里等他的朋友回来,时间一个小时接着一个小时慢慢地流逝。他在脑海中一遍一遍地重现里德斯戴尔案件的细节,在笔记上一会儿核对信息,一会儿补充内容,疲惫的大脑沉浸于各种稀奇古怪的推测中。他在屋里踱来踱去,不时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来翻翻,又在钢琴上敲出几个毫无节奏的音符,目光匆匆扫过日历,显得坐立不安、心不在焉。最后他从书架上犯罪学部分取出一本书来,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有趣的、富戏剧性的毒案——《塞顿案》的审讯上。慢慢地,里面的悬疑成分攫住了他。当一阵又长又急促的门铃声响起时,他才惊觉已经到午夜了。
  他的第一想法是温西肯定忘了带钥匙。门打开时,他正准备着开玩笑奚落他——就像福尔摩斯故事开头的情形那样——这时进来一位漂亮、高挑的年轻女人,情绪极度不安,一头富有光泽的金发,紫罗兰色的大眼睛,衣服极其凌乱。她解开了旅行外套。他发现她穿着晚礼服,配着浅绿色丝袜,笨重的粗革皮鞋上裹着一层厚厚的泥土。
  “小姐,大人现在还没回来,”本特说,“但是帕克先生正在这里等他,我们也正盼望着他能早点儿回来。小姐,您带行李了吗?”
  “不,不,”美人赶忙回答,“什么也没有,谢谢。我在这里等他就行了。晚上好,帕克先生。彼得去哪里了?”
  “他被人叫出去了,玛丽小姐,”帕克说,“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还没回来。请坐。”
  “他去哪里了?”
  “去苏格兰场——但那是六点时的事情。我不知道——”
  玛丽小姐的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
  “我知道,哦,帕克先生,我应该怎么做?”
  帕克先生立刻无语了。
  “我必须见到彼得,”玛丽哭着说,“这事关生死。你能带我去见他吗?”
  “但是我不知道他在哪里,”帕克说,“玛丽小姐,请你——”
  “他正在做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他错了,”这位年轻的小姐哭诉道,双手使劲绞在一起,显得很绝望,“我必须见到他——告诉他——哦,有谁曾经遇到过这么可怕的事情吗?我——哦!——”
  这时,这位小姐忽然大笑,随后又大声哭起来。
  “玛丽小姐——我求你——不要——”帕克焦虑地大喊,觉得束手无策,而且觉得很荒谬,“请坐下,喝点儿酒。你这样哭下去,身体会受不了的。与其说是哭泣,”他怀疑地对自己说,“更像是打嗝。本特!”
  本特先生并没有走远,事实上,他端着一个小盘子就在门外。他用尊敬的语气说:“让我来,先生。”他上前一步,走到正在扭动身体的玛丽小姐身边,将一个小玻璃瓶放在她的鼻子下方。效果很明显。病人剧烈地喘息了两三次,然后起身,站直了,变得狂怒。
  “本特,你怎么能这样!”玛丽小姐说,“马上走开。”
  “小姐,您最好来点儿白兰地,”本特先生说着将嗅盐瓶盖合上,但是帕克还是闻到了氨水刺激的气味,“这是一八〇〇年的拿破仑白兰地,小姐。如果我可以提点儿建议的话,请不要一口喝下。被浪费了的话,大人会很伤心的。小姐,您在路上吃饭了吗?还没有?这可非常不明智,胃里空空的,长途跋涉这么久。我给您随便来点儿煎蛋,小姐。或许您也需要再来点儿什么消夜,先生?已经很晚了。”
  “随便什么都可以。”帕克先生说,摆摆手让他下去了,“现在,玛丽小姐,你觉得好点儿了吗?我帮你把外套脱了吧。”
  两人之间再没有什么激动的谈话,直到煎蛋被吃光,这时玛丽小姐舒舒服服地坐在了大沙发椅上。她现在已经恢复镇定。帕克仔细看着她,注意到了最近的病情——尽管是她自己制造的——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脸色已经不是记忆中那么光彩照人,她看起来过度疲劳和苍白,眼底下挂着大大的紫色眼袋。
  “请原谅我刚才如此无礼,帕克先生,”她带着一片坦诚和信任,看着他的眼睛说,“但我实在太伤心了。我匆匆忙忙从里德斯戴尔赶过来的。”
  “没关系。”帕克说,“你哥哥现在不在,有什么事情我可以效劳的吗?”
  “我想你和彼得在一起做事吧?”
  “我想可以这样说,我们俩会互相通告调查情况。”
  “如果我告诉你,也是一样的吧?”
  “确实一样,如果你能信任我的话——”
  “等一会儿,帕克先生。我现在处于一个两难的境地。我完全不知道我应该——你能告诉我你们现在进行到哪里了吗——你们都发现了什么?”
  帕克现在有一点儿迷惑。尽管从审讯时开始,玛丽小姐的脸就经常浮现于脑海中,尽管这次罗曼蒂克的会面让他的激动情绪达到沸点,但小心谨慎的职业本能还是没有完全抛弃他。他现在要做的是找到玛丽小姐在这场谋杀中充当同谋的证据,不管怎样,他不能把手中的牌毫无保留地抛出。
  “我恐怕,”他说,“现在还不能完全告诉你。你知道,我们现在所掌握的也只不过是猜测而已。我有可能会在无意中对某个无辜的人造成无法弥补的伤害。”
  “哈!你们现在肯定在怀疑某个人,是不是?”
  “我想最好用不确定这个词,”帕克先生面带微笑,字斟句酌地说,“但是如果你有什么线索要告诉我们的话,事情可能会变得明朗起来。我请求你说一下,我们或许完全怀疑错了。”
  “我不应该觉得惊讶。”玛丽小姐笑着说,笑声尖厉,有点儿神经质。她的手落到桌上,开始折叠一个橘色信封。“你想知道什么呢?”她忽然问道,语气变了。帕克意识到她又筑起了坚硬的外壳——牢固的、刚硬的外壳。
  他打开笔记本。当他开始问问题的时候,紧张就离他而去,他的职业技能再一次发挥作用。
  “今年二月份你在巴黎吗?”
  玛丽小姐点头承认。
  “你记得与卡斯卡特去过吗——哦,顺便问一下,我想你会说法语吧?”
  “是的,非常流利。”
  “说得像你哥哥一样好——几乎没有口音?”
  “几乎一样好。我们小时候有女家庭法语教师,而且母亲说得也非常好。”
  “明白了。那么你还记得吗,二月六日你和卡斯卡特上尉去了和平大街的一家珠宝店,在那里你买了——或者他买给你一把装饰有珠宝的玳瑁梳子,还有一只装饰有翡翠绿眼睛的宝石铂金猫?”
  一丝迷惑出现在这个女孩的眼睛里,他捕捉到了。
  “在里德斯戴尔你问过的那只猫吗?”她问。
  现在没有必要否认,所以帕克回答:“是的。”
  “它是在灌木丛中被发现的,是吗?”
  “是你丢的吗?还是卡斯卡特的?”
  “如果我说是他的——”
  “我会相信你。是他的吗?”
  “不,”——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是我的。”
  “你什么时候丢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