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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简直不能想象,亲爱的。”公爵夫人说,“我不敢想象,可怜的戈伊尔斯先生可以一边依靠不劳而获的财产过日子,一边却说自己不相信由继承获得的遗产。”
  “这是谬论。”玛丽含糊地说,“不管怎样,”她又匆匆补充,“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接下来,战后乔治去德国学习社会学和劳动学,这看起来没有带来一点儿改善。所以当丹尼斯·卡斯卡特出现的时候,我说我要嫁给他。”
  “为什么?”彼得问,“我从来没听说过你会喜欢这样的人。我的意思是,就我所知,他是保守主义者,很有些交际手腕——哦,而且是很传统、老式的人。可以说,我不认为你的想法跟普通人一样。”
  “不,他不在乎我是不是有别的想法。我让他答应不让他那些外交家和朋友来打扰我,他说不会;如果我不能适应他的生活,我可以做我想做的事情,然后我们会去巴黎定居,过我们自己的日子,不受打扰。做任何事情都比待在这里好。嫁一个有自己财产的人,开间杂货店,看看马球,与威尔士王子吃吃饭。所以我说我要嫁给丹尼斯,因为我不喜欢他,而且他也不喜欢我,我们可以各自相安无事地待着。我这样做就是想独立出来。”
  “杰里管着你的钱吗?”
  “哦,是的。他说丹尼斯不会很在意——我真希望杰拉尔德不要这么庸俗,这么无聊。维多利亚女王时代早期的方式——但是他说了,在乔治之后,他只要保佑他的运气不要变坏就行了。”
  “把这个记下来,查尔斯。”温西说。
  “开始一切看起来都还不错,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变得越来越压抑。你知道,丹尼斯的身上出现一些让人担心的事情。他总是有所保留。我知道我想要一个人待着,但是——哦,不可思议!他是正确的。即使是仓促行事——但是这不经常发生——他也总是正确的。一个非凡的人。就像一部古怪的法国小说里写的一样,彼得,非常可怕的奇才,但是绝对没有感情。”
  “查尔斯!”彼得说。
  “呃?”
  “这个很重要。你意识到其中的意义了吗?”
  “没有。”
  “没关系,继续,波莉。”
  “我让你头疼了吗?”
  “疼得厉害,但是我喜欢。继续。我不是正发芽的垂挂着热病的露珠的小百合(9),我只是有点儿激动。你刚才讲的这些太具有启发性了,这件事情困扰了我一个星期。”
  “真的!”玛丽盯着彼得,脸上的最后一丝敌意也消失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明白这部分呢。”
  “老天!”彼得说,“为什么不会?”
  玛丽摇摇头。“我一直在与乔治通信,可是这个月初,忽然有一天他写信告诉我他已经从德国回来了,而且在《霹雳报》找到一份工作——一份社会主义者周刊,你知道——最初每周的工资有四英镑,问我能不能抛弃现有的一切,去跟他做一个老实巴交的工作妇女。他能在那里给我找一份秘书的工作。那么我的工作就是为他打打字,帮他把资料分分类。他想我们一周能赚六七英镑,这些积攒起来也足够我们过日子了。而且,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我越来越害怕丹尼斯。所以我说我可以。但是我知道肯定会跟杰拉尔德大吵一架。而让我觉得十分羞耻的是——婚期公布了,我那样做,会引发很多话题,大家都会过来劝说我。然后丹尼斯可能会做极其可怕的事,让杰拉尔德难受——他总是善于做这样的事。因此我们决定最好是现在就跑,首先要结婚,这样就可以避免争吵。”
  “太好了。”彼得说,“另外,如果印在报纸上,也会同样精彩,不是吗?‘贵族小姐嫁给社会党人——坐着挎斗摩托的私奔罗曼史——“一个星期六英镑足够了。”这位贵族小姐说。’”
  “见鬼!”玛丽小姐说。
  “非常好。”彼得说,“我明白了。然后你们安排浪漫的戈伊尔斯先生到里德斯戴尔来接你走——为什么是里德斯戴尔呢?要是从伦敦或丹佛走,至少省事一半啊。”
  “不,因为他要到北部来处理一件事情。城里的人都相互认识,并且——我们一刻也不想等。”
  “好吧,你会想念年轻的洛秦瓦(10)的拥抱。那么,为什么安排在凌晨三点这么怪异的时间呢?”
  “他星期三晚上在诺思阿勒尔顿有个会议要参加。他会直接过来,带我走,我们会直接去城里结婚,取得结婚特别许可证。我们准备了充足的时间。乔治第二天必须要去报社。”
  “哦,我明白了。我来继续,如果我讲错了你来纠正我。星期三晚上你九点半就上楼了。你收拾了一个箱子。你——你想过写封信来安慰一下你受伤的朋友和亲人吗?”
  “是的,我写了一封。但是我——”
  “当然,然后你上床睡觉了,我想,或者你至少脱了衣服躺下了。”
  “是的,我躺下了。我做得很好,当事情发生的时候——”
  “是的,要不然早上你完全没有时间让床看起来很正常。顺便问一下,帕克,昨天晚上玛丽向你坦白她的罪行时,你做记录了吗?”
  “是的,”帕克回答,“你可以看我的速记。”
  “就是这样,”彼得说,“你在故事中那张乱七八糟的床上完全没有睡着吧,是不是?”
  “我认为这是个很好的故事。”
  “缺乏实践。”他哥哥温和地说,“下次你可以做得更好。你现在已经做得很好了,你要知道,撒一个长久的、不露破绽的谎可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事实上,你是不是听到杰拉尔德十一点半出去了,就像佩蒂格鲁·罗宾逊——他那长的是什么耳朵!——说的?”
  “我想我确实听到某人出去了,”玛丽说,“但是我没有多想。”
  “好极了,”彼得说,“如果晚上我听到某人在屋子里走动,可能也会因为神经紧张而不会深入考虑什么东西。”
  “当然,”公爵夫人插话,“尤其是在英国,这样想是很奇怪而且不合礼仪的。如果彼得能用欧洲人的观点来解释任何事情,我想我会代他说,他只是——他只是太过关心你,亲爱的,因为你总是沉默地自己做事,不给出任何解释,因为你傻傻的,像个孩子。你只是一个敏感的小孩子,亲爱的。”
  “现在仍旧是。”玛丽说,而且带着不可思议的友好微笑看着彼得。
  “长期以来的恶习是很难改变的。”温西说,“来,我们继续。三点钟你下楼与戈伊尔斯会合,为什么他会直接走到屋子前与你会合呢?你们要是在外面会更安全啊。”
  “我知道如果不叫醒哈德罗,肯定是出不了大门的,而且我不得不翻过那边的栅栏。如果没有那个沉重的箱子,我自己或许还有可能做得到。因此乔治不得不爬过来,不管怎样,我们想他最好能过来帮忙把箱子拿走。我们在花房门口碰面。我给了他一个路径的平面图。”
  “你下楼的时候戈伊尔斯已经在那里了吗?”
  “不——至少——不,我没有看到他。但是那里有可怜的丹尼斯的尸体,而杰拉尔德正在俯身查看。我的第一反应是杰拉尔德杀了乔治。这就是我为什么说:‘哦,我的天哪,杰拉尔德,你杀了他!’”——彼得与帕克交换了眼神,点点头——“杰拉尔德把他翻过来,我看到那是丹尼斯——然后我肯定自己听到有东西在灌木丛中移动了很长一段路——好像树梢噼啪拍响的声音——我忽然想到,乔治在哪里?哦,彼得,我明白一切了,就是这样的。我想丹尼斯肯定是看到乔治等在那里,然后袭击了他——我敢肯定丹尼斯袭击了他。或者他认为乔治是夜贼;或者他发现了乔治是谁,就试图让他离开,在争斗中乔治开枪了。天啊!太可怕了!”
  彼得拍拍妹妹的肩膀。“可怜的孩子。”他说。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女孩继续说,“你知道,那时候我只有一点点时间可以考虑。我的第一想法是没人知道曾经有人来过这里,所以我快速找了一个我出现在这里的借口。然后我把箱子推到仙人掌后面藏起来。杰里的精力都集中在尸体上,所以没有注意到——你知道,除非你把事情推到他眼皮底下,否则他从来不会关心。但是我知道如果有枪声,那么弗雷迪和马奇班克斯夫妇肯定会听到。所以我假装也听到了,然后冲下楼来查看是不是有夜贼。这是一个蹩脚的借口,但是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最好的借口。杰拉尔德让我去叫醒屋子里的人,当我到达楼梯平台的时候,我的故事就编好了。哦,我很自豪当时还没有忘记那个手提箱。”
  “你把它扔在那个箱子里了。”彼得说。
  “是的。因此那天我看到你正在查看那个箱子的时候,我吓呆了。”
  “那也没有我在那里看到细沙的时候受到的惊吓大。”
  “细沙?”
  “花房门外的细沙。”
  “老天!”玛丽说。
  “很好,继续。你敲开了弗雷迪和佩蒂格鲁·罗宾逊夫妇的房门。然后,你折回自己的房间,毁掉你的告别信,脱下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