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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

  “你一定不能让其他律师推翻你的这些观点,格兰姆索普夫人,因为他们会证明公爵完全有时间在出发之前或者返回之后杀死卡斯卡特,而且这样就是承认公爵有不能公开的秘密,由此我们就等于是将控方正缺少的证据提供给了他们——谋杀任何一个有可能将他的秘密公布于众的人的动机。”
  屋子里一片肃穆的沉静。
  “如果可以的话,夫人,”伊佩先生说,“我想请问有任何人产生过怀疑吗?”
  “我的丈夫有猜测,”她嘶哑地回答,“我确信,他知道。他只是没法证明,那天晚上——”
  “哪天晚上?”
  “谋杀发生的那天晚上——他给我设置了一个陷阱。他想晚上从斯泰普利回来,抓住我们,然后杀掉我们。但是他出发之前喝得太多,在沟里过了一晚上,不然你们现在审讯的就是杰拉尔德和我的死亡案件。”
  她哥哥的名字在这样的场合,被这样的发言者如此这般说出来,让玛丽大吃一惊。她忽然茫然地问:“帕克不在这里吗?”
  “不,亲爱的,”莫伯斯先生用带着点儿责备的语气说,“这不是刑事问题。”
  “我们现在能做的最好的事情,我想,”伊佩先生说,“就是提交这位证人,并且,如果有必要的话,安排人保护这位夫人,同时——”
  “她要跟着我到我妈妈那里去。”玛丽小姐下定决心说。
  “我亲爱的小姐,”莫伯斯劝道,“在这种情况下是非常不合适的,我想你不能抓住——”
  “我妈妈也会这样说的。”这位小姐反驳,“本特,帮我叫一辆出租车。”
  莫伯斯先生无奈地摆摆手,但是伊佩先生似乎很开心。“没有用的,莫伯斯,”他说,“时间和麻烦可以驯服一位年轻的小姐,但是一位有阅历的年长女人则不会受世俗力量的控制。”
  因此在伦敦女公爵的屋子里,玛丽小姐打电话给查尔斯·帕克,告诉了他这件事情。
  第十七章 哀伤的遗言
  亲爱的曼侬:我是如此痛苦,为什么我没有及早预料到这些灾难呢?
  ——《曼侬·莱斯科》
  狂风驱散了乌云,带来清新的空气。天空一碧如洗,疾风吹起的积云如同棉絮一样一团一团堆积在碧蓝的天空中。
  被囚禁的人与来为他提供建议的人争吵了一个小时,直到他们来到法庭。伊佩先生庄重的脸庞也因为激动而泛红。
  “我什么也不会说的,”公爵固执地说,“糟糕透了。我想如果她坚持要出庭的话,我也阻止不了你传唤她——她该死的这么好心干什么——让我感觉自己非常像禽兽。”
  “最好到此为止,”莫伯斯先生说,“表现好一点儿,你知道。让他进入审判席,然后表现得像位完美的绅士。他们会喜欢的。”
  伊佩先生点点头,他昨天修改他的发言稿,一直忙到凌晨。
  今天出庭的第一个证人有点儿出乎人的意料。她说她叫伊莱扎·布里格斯,就是新邦德街的布里奇特夫人,她的职业是美容师和香料师。她有庞大的男女贵族客户群,在巴黎的客户资源也很广泛。
  在这几年时间里,在两个城市死者都是她的顾客。他会去她那里做做按摩,修修指甲。战后,他去她那里对一些由于榴霰弹造成的小疤痕做了修复。他对外表极其关注,要求非常完美。如果你觉得男人做这个很无聊的话,那么你可以说他是一个比较空虚的人。威格莫尔·瑞彻尔先生没有兴趣交叉盘问这个证人,而贵族们则面面相觑,不明白说这个有什么意义。
  这时候伊佩先生稍微前倾,食指轻轻敲了敲他的大纲,开始发言:
  “尊敬的阁下们,在这个案件中,我们的证据十分充分,以至于我们都没想过要拿出不在现场的证据——”就在这时,一位法庭办事员从门口的一阵骚动中旋风似的冲了进来,激动地将一张纸条塞进他手里。伊佩先生一读,也兴奋得满脸通红,环视了一下大厅,放下他的辩护大纲,双手交叠在上面,用一种快速、激动、洪亮得几乎要渗透进威尔特公爵已经聋了的耳朵里的声音大声说:
  “阁下们,我很高兴地宣布,我们消失的证人已经回来了。请允许传唤彼得·温西勋爵。”
  每个人的脖子立刻像起重机一样伸得长长的,每双眼睛都盯在这个看起来非常邋遢、风尘仆仆的人身上,看着他自信而温和地快步走过长长的走廊。证人在向他所有的熟人们微笑致意时,还插空打了个哈欠。伊佩·比格斯先生将纸条传给莫伯斯先生,然后又转给他的证人,要求他宣誓发言。
  证人的陈述如下:
  “我是彼得·温西爵士,被告的弟弟。我住在皮卡迪利大街一一〇号。因为我读了吸墨纸上的只言片语——当然我现在已经知道了内容——所以就出发去巴黎寻找某位小姐。这位小姐的名字是西蒙妮·范德瑞。到了巴黎之后,我发现她与一位名叫范·汉普汀克的先生结伴离开了。我追随着他们,最终在纽约赶上了。我要求她给我那封卡斯卡特在死亡的前一晚写给她的信。”——庭上一阵喧闹——“我提交了这封信,信的一角有范德瑞小姐的签名作证,这样就可以防止威格莫尔责备你。”——庭上一阵欢快的喧嚣声,淹没了控方律师愤怒的抗议——“我很抱歉开始我只给你与此相关的简短信息,老兄,但是我也是前天才拿到的。我们尽快地赶过来,但是在怀特黑文附近引擎出了问题,车子抛锚了,如果车子早半英里抛锚,那我现在还没出现在这里。”鼓掌声响起,总管大臣开始急忙查看信件。
  “阁下们,”伊佩先生说,“你们可以证明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有见到过这封信。我对它的内容一无所知,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封信对我的当事人非常有利,所以我希望——不,迫切地希望立刻宣读这封信。”
  “笔迹必须确认是死者的。”皇家总管大臣说。
  记者们疯狂地在纸上笔走龙蛇。《每日号角》一位瘦弱的记者已经嗅到上流社会丑闻的气息,他舔舔嘴唇,生怕错过这个重大新闻的任何细节。
  莉迪亚·卡斯卡特小姐被重新传唤到庭辨认笔迹,信件被重新交给皇家总管大臣,他宣布:
  “这封信是用法文写就的。我们需要请一位翻译。”
  “你会发现,”证人忽然说,“吸墨纸上的那些字母片段就来自于这封信。请原谅我提到这个。”
  “这个家伙就被当作专家证人吗?”威格莫尔·瑞彻尔先生讽刺地说。
  “是的啊!”温西勋爵说,“只是,你看,比格现在可是非常活跃啊。比格和魏格,是两个可爱的人,他们走进法庭,当钟声——”
  “伊佩先生,我必须请求你让你的证人保持秩序。”
  温西勋爵咧嘴笑了笑。接着是短暂的沉默,直到一位翻译进来并宣誓。最后,这封信在一片悄无声息的静谧中被阅读。
  里德斯戴尔公馆
  斯泰普利
  约克郡
  一九二×年十月十三日
  西蒙妮:
  ——我刚刚接到你的信。我应该说什么呢?任何恳求或者责备的话都没用,完全不能打动你。你不会明白,你甚至有可能都不会阅读这封信。
  另外,我总是感觉你有一天会背叛我,过去八年我一直在嫉妒的深渊里徘徊。我如此了解你,我知道你从来不会想要伤害我。你只是无忧无虑,有些粗枝大叶,爱撒点儿小谎,但又是那么可爱,那么吸引人。这一切我都知道,而且我爱你至今。
  哦,不,我亲爱的,我从未抱过任何幻想。你记得我们在卡西诺的第一次见面。那时你十七岁,可爱得让人折服。第二天你来到我面前,非常高兴地告诉我,你爱我,而且我是你第一个爱上的人。我可爱的小姑娘,这不是事实。我想,当你孤单一人的时候,你大笑着发现我如此轻易地占据了你的心,但是这没什么好嘲笑的,从我们第一次接吻时起,我就预见了我们会走到这一步。
  我想我还不够坚强,坚强到可以告诉你你都对我做过什么。你或许会觉得抱歉。哦,不——如果你会觉得对什么事情感到后悔,那么你就不是西蒙妮了。八年前,那时候战争还没有爆发,我比较富有,尽管不像你的新欢——那个美国人——那么有钱,但是也足够提供给你任何你想要的东西。而且,西蒙妮,战争之前你也没有那么多欲望。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是谁教你如此奢侈?我想我最好永远都不要问你这个问题。我的钱大部分是德国和俄国证券,而这些的四分之三都付之流水,剩下的法币也大幅贬值。我有上尉的工资,当然,这点儿工资是杯水车薪。在战争还没结束之前,你就已经消耗掉了我所有的积蓄。当然,我是个傻子。一个年轻的男人,收入减少四分之三,已经不能负担起一位高贵小姐的生活和一座位于克莱贝尔大街公寓的租金。他应该离开这位小姐,或者要求她自我克制一下。但是我不敢要求任何东西。假设有一天我来到你跟前,和你说:“西蒙妮,我所有的钱都没有了。”——你会对我说什么呢?
  你认为我会怎么做?我从不认为你考虑过这些事情。你完全不在意我是否拿出了所有的钱,所有的自尊,所有的快乐,只是为了把你留在我身边。我绝望地参与赌博。我越来越糟糕,我开始抽老千。我可以想象你耸耸肩膀,说:“上帝保佑你!”这是极其堕落的事,这是恶魔的游戏。如果被任何人发现,我肯定会被撤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