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书库 > 鬼宗师 > 第20节 >

第20节

第二十八章 聚贤楼
  三人赶着喜神一路上昼伏夜出,辛苦自不去说它了,且说这段日子,林麒见到饿殍遍地,十村到有八村荒芜,越是靠近黄河,却是凄惨,逃荒的百姓更是数不胜数,甚至有整个村子都死绝了的。
  林麒也问过周兴,这些百姓做了什么?为何就落得了这般境地?周兴莫测高深的对他说了一句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听了这句话林麒就沉默了,他也是山村出身,最知道百姓要什么,无非是有个地方住,有口安稳的饭吃,大多数都像他的父母,善良,与人无害,可朝廷无道也就算了,天地都不仁,还有什么好说的?
  周兴对林麒也是头疼不已,这小子问题太多,奇奇怪怪的甚是刁钻,有时候问得他哑口无言,很是没有面子,比如问他:师傅你说这些遭灾饿死的人都是坏人吗?
  周兴说不是,林麒就问,那为什么这些人会枉死?周兴就说,这是因果循环,林麒又问:既然是因果循环,那这么多的人都循环到一起了?这其中就没有一个好人?周兴就开始头疼了,但还是很耐心的告诉他:因果循环的事,都是老天做主,咱们是凡人,不能妄自揣测天意。
  林麒问:道士修仙不就是逆天而行吗?天都逆了,为啥不能揣测天意?周兴说:不说天意什么的,这世道乱了,咱们道士才受人尊敬,枉死的多了,咱们才能驱鬼画符,才有口饭吃。林麒摇头又问:师傅有这念头,就不怕因果循环?
  周兴……
  三天后,终于到了黄陵岗,林麒也渐渐沉默起来,周兴才算是松了口气,他不知道林麒这小脑袋瓜子里到底想的是什么,怎么就有那么多的问题?这些问题不要说是他,便是掌教天师,怕是也难回答出来。不过这小子举一反三,脑子反应极快,资质又好,当真是个修道的好料子。
  周兴也长长暗自叹息,自己那傻儿子若是有林麒一半的聪明劲,自己也就不必如此操心了,都是十几岁的孩子,这差距还真不是一点半点,转念又一想,莫非这就是自己修道不坚,上天对自己的惩罚?生这么个傻儿子就是自己的因果。想到这忍不住就打了个寒颤,再也不敢乱想。
  赶着尸送到韩山童说的义庄,收了剩下的三十两银子,周兴就决定这辈子再也不赶尸了,五十两银子看上去很多,可辛苦也多,走了快一个月不说,这其中又有那么多的凶险,那有抓鬼,驱邪,看风水来的省心?
  周颠见老爹收了银子,就嚷嚷着要吃大包子,周兴见他和林麒满脸风尘,想起一路艰辛,也觉得有些愧疚,笑道:“今日带你们去吃些好的。”
  周颠,林麒两个欢笑不已,周兴带着两人下了山,到了济阴县,济阴县属黄河中下游,金代以后,黄河过境,在县境造成三条故道,屡次决口泛滥,今年夏天又决口了一次,朝廷征召各地民夫治河,都汇聚在楚丘县,考城县,济阴县,三县,形成畸形的繁荣。
  到了县里,一张杏黄酒旗在青瓦房上分外惹眼。名字也好听叫做聚贤楼。撩开门帘,就有小二麻溜迎来,对周兴大献殷勤:“道爷,里边请,小店有上好的竹叶青,还有刚烤好的牛肉,不是小的吹牛,本店的牛肉着色红润鲜亮,肉质细嫩,多食不腻……”
  周颠听得口水都流出来了,那还管其他,抢先一步拽过那小二,咕咚!咽了口吐沫,大声道:“上三斤竹叶青,来十斤牛肉,再给上五屉大包子,道爷我就着牛肉吃,快上!”
  小二都听傻了,他迎来送往的自认识人还算准,本来见这三人不像是有钱的主,献殷勤无非也是这些日子生意不景气,想着上门是客,能多卖点是点,却没想到还接了个大活,但这三人就要三斤竹叶青,十斤牛肉,五屉包子,这个量都够七八个人吃的了,这是人吃饭,还是饿死鬼来了?
  周颠见小二发愣,推搡了他一把:“发什么傻,快去啊,怕道爷不给你钱啊?”
  小二立刻就是精神一振,这开店做生意,不怕吃得多的,就怕吃得少的,何况你吃不吃得下又管我什么事了?顿时脸上笑意又多堆了三分,道:“几位,找个地方落座,小的这就吩咐后厨去做。”说完屁颠着就进了后厨。
  周兴心疼的胡子直颤,照周颠这么吃法,这一顿饭至少要两三两银子,叹了口气问周颠:“儿子啊,要这么多,你吃的下吗?别撑坏了。”
  周颠怪眼一翻:“爹,俺跟你这么多年,只有吃不饱的时候,啥时候吃撑着过?”
  小店当中有那么七八桌上坐着人,听到周颠说的声大,齐声起哄,还有人道:“那道长,你儿子能吃就让他吃,吝啬个什么?莫非道长还想攒钱娶那家的小娘子不成?”
  周颠抱拳面向四周,向那些捧他场的人行礼,眼睛却看着周兴,嘴里道:“就是,这些年你扣扣嗖嗖的,挣的钱都那去了?难不成你真要给俺找个后妈?”
  众人听他这么说,又是哄笑,周兴老脸一红,急忙拉着周颠找了个位置坐下,若是让他再说下去还不知道要闹多大的笑话。
  三人落了桌,周颠还絮絮叨叨的说他爹抠门,林麒头一次下馆子,觉得稀奇,四下乱看,这间小店本就不大,摆了那么十几张方桌,桌子上也都是些普通菜肴,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地方,坐的客人倒是五花八门,北边有几个本地泼皮模样的人,大秋天的还敞胸漏怀,高声谈笑,还有三四桌像是行脚的商人,其余的都是官差打扮,听口音都是外地人,想必是押着民夫来治河的衙役。
  正看着,门帘掀开,又是三个官差拥着个胥吏进来,但见这胥吏身材高大,方脸阔鼻,资貌伟岸,面带微笑,跟着三官差坐到林麒这桌附近,三个官差对这胥吏甚是客气,其中一个道:“前年我去湖北公干,多亏了陈大哥照应,这才没出什么岔子,这次陈大哥到了我的地头,怎么也要好好招待一番,奈何济阴是个小县,也没个好点的馆子,这家饭菜还算得上可口,慢待之处陈大哥可不要见怪。”
  陈姓胥吏甚是豪迈,拍着那官差肩膀笑道:“我陈友谅的兄弟都是好汉子,你在衙门当差,一月能得几斗米钱?却要请我去吃大馆子,信不信你若真带我去那大馆子,我老陈大耳刮子扇你,扇完你就吃,吃完就走,还不带结账的?”
  那官差嘿嘿赔笑,道:“小弟穷是穷了些,但陈大哥来了,总要尽些心意。”
  陈友谅微微一笑:“即然是兄弟,在说些外道话,可就让人笑话了。”
  官差点头称是,怕了一下桌子,朝店里小二大声道:“今日我有贵人来,好酒好菜的尽管上。”
  小二应了一声就去准备,几个人就说些江湖上的趣事,说着说着,陈友谅突然问那官差:“今日我到河道衙门交差,可是遇到了一件怪事。”
  “什么怪事,陈大哥说来听听。”
  陈友谅皱眉道:“兄弟你也知道,我带民夫来修河是有时限的,昨天是我最后一日签到,难免就急了些,到了城里,将那民夫交给同来的兄弟看着,就朝河道衙门赶,怀里揣了五十两银子,怕冯提司责难,那想到了衙门,看见一个身穿从七品官服的老爷从衙门里出来,我急忙站到一边行礼,也报上了自己的名号,那人却对我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待我进了衙门,抬头一看,公案后面坐的那人跟我先前看到的一模一样,上前行礼这才知道,原来这位才是冯提司,我见提司脸色苍白,神情恍惚,对我也没什么责难,很是不耐烦的给了我官凭,就让我出来了,只是兄弟有些不明白,衙门里坐着的是冯提司,那先前我看到的又是谁?为何与冯提司长得一模一样?
  那官差听闻陈友谅问的是这件事,呵呵一笑道:“原来陈大哥问的是这件事,不瞒你说,这件事已经闹得满曹州的人都知道了,你先前看到的不是真正的冯提司,那是个妖妇。”
  “哦,妖妇,这事……”陈友谅来了精神,支起身子问。
  那官差小声道:“去年河对面遭灾,许多流民到了这边,冯提司夫人是个心善的,收留了一个老婆子和她的小孙子,那想到几个月后,老妖婆就闹腾的冯提司府宅不安,听他们家下人说,这老婆子甚有神通,还能变化,为此冯提司也找了几个道士和尚进门,但进了门就似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想必是被那妖婆子害了,如今那老婆子在冯提司的家里另立了一个小院,俨然就成了老太奶奶一样的人物了,从那之后冯提司也不敢再去找什么道士和尚的,生怕这老婆子一怒之下把全家人的性命害了,就这般熬着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官差话刚说到这,周颠瞪着大眼站了起来,对他们道:“那些个和尚老道都是废物,要说抓鬼驱邪,还得是我们正一教。”
第二十九章 结交
  三名官差见他傻愣愣的胡吹大气,忍不住就是一阵哄笑,倒是陈友谅听得正一教三个字,双眼一亮,笑着问周颠:“小兄弟果真是正一教的道士?”
  “怎么不是了,这是俺爹,是受箓了的正六品太极左宫领籍仙官掌雷霆上令事。”周颠指着老爹说得意洋洋,几人扭头都去看周兴,就见他穿着身破破烂烂的道袍,一张驴脸比马脸都长,脸上还疙疙瘩瘩的丑陋非常,比叫花子也好不了多少,又听周颠说这丑道士还有品级,立刻就有人打趣道:“原来还是上官,小的们这就给您见礼了……”
  听到别人打趣,周兴一张老脸涨的通红,讪讪的也不答话,陈友谅看了看他,霍然站起,对着周兴抱拳道:“在下沔阳陈友谅,最是敬佩江湖上的异能之士,道长相貌非凡,必有非常之处,时才听小兄弟说道长是授了箓的,当真是个有真本事的,在下不才,愿与道长结识一番,不知可否赏我陈某人这个面子?”
  行走江湖,讲究的就是个花花轿子抬人,俗话说的好,多个朋友多条路,少个仇人少堵墙,陈友谅这般动作,周兴又岂能不给这个面子,立刻就站起来道:“惭愧,惭愧,贫道是个不成器的,那有什么真本事。”
  陈友谅哈哈一笑,上来抓住周兴的手拽到他这一桌,道:“来来来,与道长相识也是缘分,今日少不得要多喝两杯。”随即又招呼周颠和林麒过这一桌来坐了,待大家都坐好,陈友谅一拍桌子,对小二道:“小二,酒菜快些上来,今天都算是我的。”
  周颠见陈友谅请客,裂开大嘴对他道:“你这个人不错。”周兴却暗里叹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自己这傻儿子为了几斤牛肉就觉得别人是好人,若是别人给他烤个全羊,还不得把他亲爹卖了?
  请客的官差那里肯让陈友谅出钱,吵嚷了几句,陈友谅也就不在去争,转过头来问周兴:“道长,在下常听人说,正一教主掌三山符箓,乃是天下一等一的门派,尤其是贵教的五雷正法,斩妖除魔,无往不利,当真令人心生向往,不知道长可会这五雷正法?”
  陈友谅这一问,问得周兴老脸一红,喃喃道:“我只是初次授箓的道士,还没资格学习本教的五雷正法。”说到这觉得有些脸上挂不住,又道:“不过本教的五雷正法,那也不是谁都能学的,得是天资过人,福缘深厚之人才能学得,本教会这五雷正法的也不过不去十人,但本教道法浩瀚,学得一两小技,也足可行走江湖了。”
  “那是,那是……”陈友谅听得周兴不会五雷正法有些失望,沉吟了一下又问:“不知道长画符抓鬼的本事如何?”
  周兴精神一振,暗道,莫非是买卖来了?立刻正色道:“不瞒陈兄说,贫道虽然不会五雷正法,但也是正经授了箓的,画符抓鬼还是不在话下,陈兄问起,莫非家中有事?”
  陈友谅笑道:“道长说笑了,小弟家在沔阳又能有什么事情求到道长头上了,只是先前听我兄弟说起冯提司的事,又觉得道长是个高人,就想着道长能不能帮着冯提司化解了这事。”
  请客的官差大吃一惊,急忙道:“陈大哥,那妖婆子甚是厉害,何况你与她无冤无仇的,那冯提司也与你无恩,何必插手这事。”
  陈友谅叹息道:“你也知道我带着家乡二百多兄弟到贵地来是挖河通水的,这挖河通水辛苦就不去说他了,兄弟打渔的出身,知道治河最是凶险,就想着能不能通了冯提司这门路,做工的时候能给我这二百个家乡带来的兄弟找些安稳的活干,苦于没有门路,刚才听得这件事,就想请周道长帮忙,如此我也算结识了冯提司,想必我这二百多个兄弟日后的日子也好过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