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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节

  顺帝目瞪口呆,暗骂打扫的奴才都是不尽心的,怎地就招惹了这么多的厌物?生气喊道:“那个奴才在,给朕滚出来!”若是平时,早有太监奔忙上前,今日却是怪了,一嗓子喊出去,没有半点回应,却引得那些蚂蚁,毒虫,毒蜂,俱都向他看了过来,嗡嗡嗡……翅膀振动声音响彻殿堂,铺天盖地的忽然全都朝他涌了过来。
  顺帝吓得脸色都变了,一边躲藏一点高声喊叫:“护驾……护驾……”却仍是没有半句回应,正惶恐间,猛然间宫殿正南上房出现个人,这人不是宫中的太监,也不是护卫甲士,相貌丑陋,如夜叉恶鬼,身上穿了件红色布衣,左肩膀上有一轮红日,散发炙热光芒,右肩膀上担着一轮圆月,冷静幽深。腰间别着宝剑,手执一把扫帚,冷眼瞧着他。
  此时蚂蚁毒虫毒蜂蜂拥而至,眼见就要扑身,顺帝也顾不得其他,向那人求救道:“护驾,护驾……朕重重有赏!”
  那人动弹,挥舞扫帚向蚂蚁毒虫毒蜂拍打,他每拍打一下大殿之内就起一阵旋风,将附近虫蚁卷走,没几下,大殿便干干净净,顺帝松了口气,急忙问道:“尔何人也?”
  那人冷眼瞧他,也不答话,抽出腰间宝剑疾奔而来,兜头砍下,顺帝急忙朝外疾奔,跑到宫外,但见天地之间一片灰蒙蒙眼色,宫中大门紧闭,想要出去都不可能,就在这时,那人执剑从后面刺来,顺帝大惊,慌忙喊叫,这一惊吓,一声喊叫,惊醒过来,那还有什么身穿红色布衣的男子,原来是场梦。
  妖梦入怀,甚是蹊跷,顺帝一头冷汗,神魂仍是飘飘荡荡的,大声喊来内侍问道:“是何时辰了?”太监见顺帝脸色不善,哆嗦着答道:“陛下,此时三更三点。”顺帝愣神不语,实在是那梦太过真实吓人,至今还未回过神来。
  内侍见皇帝痴痴愣愣的,不敢怠慢急忙去找皇后,不一会的功夫,皇后带着宫娥匆匆而来,见顺帝痴傻,上前问道:“陛下出了何事,如此魂不守舍?”
  皇后语声温柔,唤得顺帝回过神来,就将梦中之事详细说了一遍,皇后听了沉吟道:“梦由心生,焉知吉凶,陛下可派人去宣林台官,问问他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顺帝大赞,立刻派人去宣台官,所谓的台官就是主管天文历法的官员,顺帝台官主管是个汉人名叫林志冲,除了掌管历法之外也帮皇帝看星象,解梦,大半夜的被叫起来,知道顺帝是做了噩梦了,心中却也疑惑,不知做的什么梦,这般着急,竟然连夜叫自己去?
  皇帝急招不敢怠慢,急忙换了官服跟着内侍到了宫内,顺帝见他来了,急忙招手道:“朕做了一奇梦,甚是吓人,快来给朕解解。看看是凶是吉?”
  林志冲跪下三呼万岁,才起身道:“请陛下试说,待臣圆之。”
  顺帝便将梦中之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这梦太过真实以至于顺帝竟然说的清清楚楚,没有半点遗漏,林志冲越听眉头皱的越近,待顺帝说完,沉吟了半柱香的时间,急忙跪倒,奏道:“陛下,此梦不祥,乃是大凶啊。”
  “哦,为何如此说?卿家快快说来。”顺帝急忙问。
  林志冲恭声道:“满宫蝼蚁毒蜂者,乃兵马蜂屯蚁聚也,陛下呼喊护驾,无人前来,说明朝中没有大将,没人能替君分忧,不能扫尽天下蚁贼烽烟,身穿红色布衣的人手执扫帚,说明此人有扫清天下的能力和手腕,但身穿红衣,此人若是不姓朱,必然也与红巾有关。”
  “肩架日月者,说明是掌乾坤之人也。昔日秦始皇梦青衣子、赤衣子,夺日之验,与此相符。陛下当修德省身,爱护百姓,轻徭薄税,大赦天下,百姓都安居乐业,自然无人依附蚁贼,灾患才不会发生。”
  顺帝闻言不悦,哼的一声道:“你是说朕是个昏君了?”
  林志冲急忙磕头道:“不敢,但今日两淮大乱,明教众教徒起事,红巾军蜂起,有贼数十万,杀官夺洲,陛下,不可不查啊。”
  顺帝厉声斥责:“天下是大元的天下,自古以来那个朝廷不收税的?不收税朕拿来的钱养你们?真是个不懂事的,退下!”
  林志冲本想再说,却见顺帝脸色不善,身边太监凶恶上来将他推出门外,林志冲官服凌乱,官帽都被拔到地上,出了殿门,他回头愣了愣,又瞧了瞧星光凌乱夜空,叹息了一声,官帽也没捡,急冲冲回家,更是下定了决心,这官是不能做了,不如退隐山林,以求全身。
  且说顺帝听了林志冲解梦,竟然解成这个样子,心中烦闷,旁边内侍见了,悄悄上前道:“陛下,那个书呆子懂什么了,无非是大言惭惭之辈,陛下不必烦忧,不如修习一下演揲儿法宽宽心怀。”
  顺帝点头答应,内侍急忙去传唤,不大的功夫,进来二十起名女子,俱都是各国进贡来的绝色,有阿拉伯的,金发碧眼的,更有江南绝色,十六女子,列成一队,各宫女垂发结辫,首戴象牙佛冠,身披缨络大红销金长裙,云肩鹤袖,锦带凤鞋,手中各执乐器,带舞带敲,逸韵悠扬,仿佛月宫雅奏;霓裳荡漾,浑疑天女散花。临舞时先宣佛号,已舞后再唱曼歌。
  另外十一命女子,练垂髻,勒手帕长服,或用唐巾,或用汉衫。所奏乐器,皆用龙笛、凤管、小鼓、秦筝、琵琶、鸾笙、桐琴、响板。以内宦长寿拜布哈率领,宣扬佛号一遍,则按舞奏乐一回。整个大殿顿时乌烟瘴气,鬼哭神嚎,众女极尽魅惑之能事,坦胸露怀,淫乱不堪。
  所谓的演揲儿法就是密宗的双休法门,又有个名堂叫做无上瑜伽之大乐行法。这秘法乃是从狮子国来的番僧伽璨真所传授,几年前带十八弟子入宫觐见,言道“陛下虽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其实不过一保存现世罢了。臣闻黄帝以御女成仙,彭祖以采阴致寿,陛下若熟习此术,温柔乡里,乐趣无穷,并且上可飞升,下足永年。”
  顺帝大乐,随他而来的十八个弟子,全部被封为司徒,伽璨真则被封为国师,称为金狮法王。
  往日里这天魔舞一起,顺帝就如进入天堂一般,飘飘然恍若成仙,嬉戏取乐,快活无比,心花怒开,趁着兴酣的时候,就随抱宫女数人,入秘密室,为云为雨。但今日那梦搅扰得他心神不安,无上诱惑的天魔舞看在眼里竟然也变得没什么乐趣了,林冲之的话总在耳边萦绕,烦闷之下,想起国师就在宫中,退去了一众女子,叫内侍去唤伽璨真来。
  不大的功夫伽璨真快步而来,这番僧四十多岁的年纪,像貌奇古,脸色红润,耳缀双环,被黄布,须发鬈如羊角,掌中捻了串一百零八颗的念珠,踱步而来,见了顺帝也不下跪,朗声问道:“陛下宣贫僧来有何事?”
  顺帝叹息一声,便将今夜梦中之事与他说了一遍,将林冲之解梦也说了,伽璨真听了沉默不语,顺帝见了心中不喜,问道:“国师是有大神通的,乃是我大元朝的护国法神,你给朕说说看,林冲之这梦解的对不对?”
  要说这番僧伽璨真也是个有道行的,修习密宗六十多年,莫看他面貌小,却也是七十多岁的人了,他是知道深浅的人,沉吟半响道:“林台官精通历法天文,天下无出其左,这梦解的倒也没错。”
  顺帝叹息道:“林志冲这人话说的不好听,却是个耿直的,朕也知道,既然上天预示给朕,那也说明上天眷顾,警醒朕来着,朕这江山还轮不到别人来做,既然妖梦入怀,这等奇异之事,自然右国师这等神异之人去替朕分忧,国师,朕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定要找到梦中身穿红色布衣的人除之,做成了这件事,朕封密宗为国教,为国师塑金身,封教主,国师尽享万代尊荣,与大元江山世代共存……”
  伽璨真闻听此言,双目射出精光,和尚做到他这个地步,世间的东西地位,很难在满足了,但顺帝许下的却是他无法抗拒的,立国教,成教主……岂不是与佛祖齐身,与莲花生一般。
  当下拜谢道:“为陛下分忧,乃是贫僧的本分,只是陛下莫要忘记今日许诺。”
  顺帝沉声道:“国师只管去做,朕乃天子,金口玉言!朕在给你下道谕旨,天下僧道皆归你管辖,更可调动本地兵马。”
  是夜,伽璨真带十八弟子骑白马出京……
第九十章 铜盆
  林麒没头没脑的话搞得朱重八很是纳闷,追上来问道:“林兄弟说的什么意思?”
  林麒道:“不管信不信,你都将是天命所在,成就一番大业,此地凤穴灵气和青蛟一身道行,凝聚成了那滴灵液,你受了半滴,也是天意。不过青蛟是受无妄之灾死的,身上戾气难以化解,若是精怪,倒也好说,可以修炼成道气,你却不能,你肉体凡胎受了半滴灵液,逆天改命,年纪越大戾气就越重,但你身上有凤穴灵气,将会娶一个好妻子,她能化解你的戾气,若她不在了,你戾气就会更重,好好对待你的妻子吧。”
  林麒看透的,猜到的,就这么多,也不隐瞒都对朱重八说了,心中却是闷闷不乐,原本他是想得了这滴灵液的,修行也好,逆天改命也罢,总之不能便宜了别人,可人算不如天算,那般情形下,他根本没有机会,但他也绝对不会让黑狐得到,就此便宜了朱重八。
  隐隐约约的林麒感觉这一切都是天意,或许老天原本就意属朱重八,又或者朱重八就是有这个天命,先前不显露出来,不过是将他隐藏起来,却借自己的手成全了他。仔细想想,从头到尾,若是有任何一处出半点差错,灵液都不属于朱重八,若是早到一步,就不会将朱重八扔出,若是不缺那一百两银子,朱重八就不会跟来,若是不遇见佘铃铛,就不会认识周德兴,不认识周德兴,自然也不会认识朱重八……
  一步步走过来,仿佛是冥冥中的注定,林麒摇摇头并不停留,继续向前,朱重八听得懵懵懂懂,不知道林麒说的是个什么意思,见他意兴阑珊,心头一紧,上前跟紧了,心中想的还是那一百两银子。
  林麒明白他的意思,有些哭笑不得,成全了他,还要再给他一百两银子,自己那番话,多半也没听进去,也罢,日后他自然会明白,既然答应了他的,总要做到。
  两人出了山洞,谁也没在说话,很是沉闷,快步朝山下而行,不大的功夫看到周德兴,眼见他二人回来,周德兴迎上来问道:“事情办的如何?”
  林麒笑着点点头,周德兴兴奋大叫:“入娘的,这大半年总算是没有白待,重八,我跟你一起去从军,你我兄弟一起也是有个照应。”
  朱重八瞧了一看林麒,轻声道:“盘缠还没有呢。”
  林麒苦笑,朝周德兴伸出手来:“铜盆呢?”
  周德兴从珈蓝神像后面拽出一个铜盆来,铜盆表面有些绿锈,连个花纹都没有,估摸着是庙里和尚洗脸用的。林麒接过来,放在地上,念动咒语,将五个小鬼召回,朱重八和周德兴眼见五阵微小旋风聚集在周围,都觉得身上一冷,却是什么都看不到,周德兴跟着林麒进过阴市,知道是召回了五个小鬼,朱重八却不知道林麒的本事,傻愣愣的看着,不由得有些发呆。
  林麒蹲下,轻声道:“本来这件事完了,就该兑现承诺,但我欠这位兄弟一百两银子,还得需要你们为我办最后一件事,这样吧,我现在将路引烧给你们,你们办完这件事路引才管用。”也不管五个小鬼答不答应,从怀中掏出那张黄符,双指一夹,轻声念诵几句咒语,黄纸轰一声燃起,林麒将黄符扔进铜盆中,五个小鬼化作一阵风钻进铜盆里面。
  林麒取出一张黄纸折叠了,撕成五个小人形状,他撕的甚是粗糙,简直有些惨不忍睹,勉强还算是人模样,他咬破手指,在五张纸人身上写下,东方生财鬼,西方生财鬼,南方生财鬼,北方生财鬼,中方生财鬼。然后将五个纸人按照东西南北中五个方位摆好。
  又取出三支香来,点燃了插在地上,口中念诵咒语:“天苍苍,地苍苍,五鬼在何方?太公押来五方鬼,押来五方生财鬼,拜请五方生财鬼,拜请东方生财鬼,拜请西方生财鬼,拜请南方生财鬼,拜请北方生财鬼,拜请中方生财鬼,鬼是鬼,神通大无比,威灵显五方。专管人间运财事,运来东西南北中方财,日日财,月月财,年年才,五路五方财,有财来,无财去,急急如律令急急如律令急急如律令急急如律令急急如律令……”
  随着他的念诵,铜盆猛然抖动起来,发出咔咔……声响,朱重八看得眉头紧皱,这才知道林麒是个有真本事的,林麒念完咒语从怀中掏出剩下的那块指甲般大小的银子,砰!的一声扔到盆里,咬破指尖,朝里面滴了几滴鲜血,又抓起把土撒进去,道:“就找这个东西,去吧。”
  随着一声去吧,五阵旋风骤然就大了起来,打着旋离开,周德兴瞧的目瞪口呆,忍不住问道:“林兄弟,这是个什么法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