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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从走进门开始,我就在那座充满药水味的房子里寻找床铺。那里的确有一张病床,床单很新,看样子刚换不久。病床的旁边摆放着一个平板推车,年轻医生解释那是平常用来推药品和医疗器具的。我取尺量了一下,心里便有了数!
  那个年轻医生被带到公安局时,连说自己冤枉!潘云心里有底,笑着问他:“我们都还没开口问你什么呢,说自己冤枉是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呀!”年轻医生怔了怔,马上说道:“我是不知道你们要问什么,但来这地方是闹着玩的吗?我什么坏事也没干过,来这里当然冤枉了!”
  “既然知道不是闹着玩,我希望你能看清形势,给自己争取一次机会!”潘云慢悠悠地点支烟说道。他不慌不忙是有原因的,在那家诊所的床垫和平板推车上,我们提取到了几处人血,初步检验和死者的血型一致,至于是否就是死者留下的血迹,还要DNA检验部门做进一步检验。一起送去检验的,还有从死者指甲里提取到的皮屑组织。不过,现场的所有环境和我的推断之间惊人的一致,使这种检验的结论失去了悬念!
  年轻医生没有出声。
  此刻我坐在年轻医生的前面,心里却并没有潘云那般轻松。
  我是主动要求参加审讯的,因为我当时的心里还有另一个悬念,这个悬念在未得到证实前没有跟潘云说,那就是:凶手是第几次作案?
  割乳是一种变态行为,是累积一定经验后不自觉的惯性行为,如果这种行为实施得很流畅,无丝毫顾虑其他的迹象,那么就意味着凶手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我们把这种行为称之为凶手的“签名行为”。从这个案件来看,死者被切割的伤口走向流畅,毫无停顿,显得得心应手,自我看见的第一眼就感觉得非同寻常!
  当然,首先要弄清楚的是当前的杀人案,只有打开这个突破口,才能步步深入,顺利侦破其他的案件。
  “你是医生,应该明白生物检材是怎么回事。”我旁敲侧击地对他说,“没有可靠的证据,我们是不会把你带到公安局来的。”
  年轻医生看我一眼,没有出声。
  “好吧,让我们来回顾一下死者遭受过怎样的痛苦过程吧。”见他沉默不语,我决定刺激一下他,“那女人打完针,刚取下针头,便被人按在床上,掐住了脖子。女人无法呼吸,无法呼救,于是不住地挣扎,还抓破了凶手的脸。为防止动静过大,凶手用被褥或者枕头捂住女人的脸,用纱布当绳子绑住她的手,勒得她生疼,使得手臂上显出了血印。凶手继续施暴,女人的痛苦让他感到快感!这个过程,一直延续到女人停止呼吸。”
  年轻医生脸色苍白起来。
  “女人生前被人咬过。那里留下的牙痕,是很纯粹的咬噬,没有吮吸的特征。咬噬和吮吸的区别在于,前者体现了恨,而后者体现了欲望!这说明,本案的凶手这样做是出于恨,而不是纯粹的发泄欲望!心理专家认为,这样的人内心深处是要用这样的方式,故意施加心理或生理上的痛苦,让受害人感到痛苦和耻辱,从而使自己的情绪得到释放。——这种方式,我们通常称作性报复!”我继续说道。
  年轻医生浑身颤抖了一下,他看着我,:“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我认为,你非常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我迎住他的眼光。
  他复又低下头,不再开口。
  “通常作出这样的行为,与内心曾经遭受过性创伤有关,你受到过怎么样的创伤呢?”我停顿了一下,突然加重语气问道:“你恨她什么?因为她是风尘女子?”
  “我都不知道她是干什么的!……”他有些惊恐,话刚出口,便顿觉失了言,于是马上又闭口不语了。
  “别后悔说了什么,我们也不会在意你说了什么!说与不说,只在于你愿不愿意原谅自己。”我说道。
  他抬头看了看我,有些不解。
  “我说过了,客观的物证是谁也否认不了的!我们正在等待物证说话的时刻,因此不在乎你是否愿意说出来!”我说,“倒是你自己把事情说出来,才能解下心里的担子,让自己轻松下来。那不是饶恕自己的一种方式吗?”
  年轻医生低头不语。
  沉默了好一阵后,他向潘云要了一支烟,点燃后笨拙地抽了几口,之后忍不住大声咳嗽了几下。——看来他并不会抽烟!
  我们也没有逼得太紧,因为看情形已经差不多火候了。
  “为什么要这样做?”我盯着他,突然改用质问的语气说道,“如果受害人和你没有什么关系的话,那就只能这样解释:你恨的是其他人,而在这个女人的身上发现了与之相似的东西,于是激发了你报复的欲望!……”
  年轻医生像被人抽掉了脊梁似的,整个身子瘫软了下去。
  “在犯罪心理学上,我们称之为发泄对象转移!”我最后说了一句。
  我知道,他的心理防线已经完全崩溃了!
  “好吧。我输了!”他把身子斜靠在椅子上,“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没有斗志的人,如果别人赢了,我就认输!再说,栽上了你的手上,我心服口服!”
  “应该说是真相赢了!”我微微一笑。
  他点点头,然后说道:“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只知道是个卖身的。去我那里打针,是第一次!其他什么也不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她是卖身的?”潘云问。
  “她跟我说的,说我可以享用她,让我别收医药费!”凶手说道。
  “为什么要杀了她?”
  “我恨那些卖身的女人!我不喜欢她毫不知耻地摆出给男人恩惠的样子!我希望看着她们痛苦地死!”他紧绷着嘴腮,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我不明白你以前受过什么刺激,如果不介意,就痛快地说出来吧!这样对你也是一种解脱!”我说。
  “我以前有一个女朋友。”年轻医生抽了几口烟,沉默了一阵后说道,“相处了三年,我都给她买了结婚戒指,只想两个人以后能开开心心在一起。……没想到,我一次跟朋友玩的时候,看到她站在风情街上招揽男人生意!”他的表情显得很痛苦,眼里蓄满了泪水,“你们有没有试过,追一个女人时她高贵得像个公主,可过后只要给点钱谁都可以上?!……过后想想,我居然比她还要贱!这可能就是你所说的性创伤!”
  年轻医生把脸埋在手掌里,定了半晌。
  “……我当场扇了她一个耳光。她哭了,求我原谅她!但我怎么去原谅她?这是男人最大的耻辱!虽然后来我听说她为了给妈妈治病,没办法凑钱才那样做的,但还是坚决甩了她。她当时把结婚戒指还给了我,我一直想不明白,这婊子还戴着我的戒指去卖身,戒指不是能多少换点钱吗!守着戒指就是忠于爱情,忠于我了吗?”
  “后来我一直就没有缓过来,想到那女人就恨!恨所有为了钱卖身的女人!……上个星期,这个女人到我诊所打针,打着打着就对我发骚,要我别收她钱!……又是为了钱!我当时血轰一下就涌到了头顶。——我看不得她那副贱相,被我掐住脖子时还在说斯文点!后来,没看见我有松开的意思,她才挣扎起来,还抓破了我的脸。……我把她用绳子绑住了手,放到了床上,说你不是喜欢刺激吗?我让你刺激到死!那女人开始害怕了,眼里都是泪水。——我喜欢看到她那样!不过她马上喊了救命,强迫我用床上的被褥按到她头上……后来我发泄了一通,把尸体藏在了床铺下。”
  “过后不久,一个病人到那里打了几个钟头的点滴。我等他走了后才把尸体拖了出来,扔到了河边。……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找到了我!这也许就是命!”
  “是用你诊所里的平板推车运走的尸体吧?”我问。
  “是。”年轻医生有些疑惑。或许他心里弄不明白我是怎么知道的。
  其实很简单,受害人身上尸斑中的印痕尺寸与平板推车一致,显然是形成尸斑后与平板推车相接触所形成的!而且,我们从推车上寻找到的血迹也说明了这一情况。
  “你把切下来的器官呢?放到哪里去了?”我问他。
  “被我随手扔掉了。”他微微迟疑了一下。
  我盯着他,好一阵没有说话。
  凶手有些局促不安,不住地摆弄手上的铁铐。
  “不对!我希望你实话实说!”见火候差不多了,我开口说道。
  “能再给一根烟么?”他对潘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