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抹了把脸,把铁锨扔在一边,打着手电去看。看到的就是黄黄的坑壁,什么都没有。不对,非常之不对劲。我索性伸出手把黄泥都扒掉,扒着扒着,就看到泥巴下面露出一个黑黑的类似金属的平面。
我咽下口水,凑过去仔细看,看了一会儿不得其所,继续用手把上面的脏泥浮土都弄干净。李大民在上面看不到情况,急的团团转,拼命叫着我的名字。
我正聚精会神看这个东西,李大民一喊我的名,我突然哆嗦一下,吓了一大跳,说不出什么缘故,心里慌慌的,觉得有些难以言说的怪异。我含糊地应了一声:“我看到一些东西,正在看呢,别打扰。”
等到都弄干净,我忽然看到坑壁上有个东西,圆圆的,仔细一瞅,吓得魂飞魄散,我的妈妈啊,是一颗人头。镶在坑壁里,正直直看着我。我吓得一屁股坐在冷水,好半天没缓过劲,李大民已经把轮椅划到坑边,他勉强伸着身子往下看,我抬头看到他惨白的脸,不由心脏狂跳。他在上面焦急地问怎么了,我咬咬牙站起来,摆摆手。摸索着捡起烂泥塘里的手电,还能用,继续去照。
这次才看明白,原来坑壁里出现的黑色金属平面是一面镜子,现在仅仅露出一小块面积,刚才映出来的是我的脸。我擦擦冷汗,这谁干的,真是缺了大德,坑死爹了。不过,我心头还有一些异样,因为刚才看到镜子里我的那个瞬间,我觉得里面的人特别陌生,尤其那眼神,阴毒冰冷,透着绝望。
我暗暗告诉自己,这就是心理暗示不要多想。仔细去看,这一大块金属平面上纹刻着一些图案还有一些曲里拐弯的文字,似乎是经文。这块平面反光性特别好,有点像古代的铜镜,看了一会儿,我觉得瘆的慌,里面总是晃动着我的影子,心里十分别扭。
看看表,耽误的时间不少了,李大民又那么着急,便想爬上去。就在扭头要走的瞬间,我忽然看到金属平面里的场景似乎变了,我的影像消失。我犹豫一下,还是经不住好奇,便凑过去看看,这一看不要紧,可是看愣了。
里面的场景好像是个宾馆的房间,一张大床,铺着白色的被单,床头扭着昏黄的台灯,床上坐着一个人,似乎坐立不安。我凑近了仔细去端详,等看清这个人,我顿时心跳加速,毛骨悚然至极。
我看到了我自己。那个坐立不安的人是我。
就在这时,场景又发生变化,不知从哪走出一个人。我无法确定那到底是不是个人,穿着白色的浴袍,在浴袍外面露出的根本称不上是肢体,而是一团团灰色的影子。更为可怖的是,在这个人的身后,还跟着两团小小的黑影,略成人形,不知是什么东西。
那个人正一步步走向坐在床上的我。我看的牙齿打颤,全身窜凉气,这莫非是个鬼?我怎么跟鬼在一起?
他走到我近前,突然一回头,那张脸正对着镜子外的我,我吓得一声尖叫,脑子就像被雷击过一样,全身毛孔张开又闭上。那个人根本没有脸!黑黑头发下面,是一张脸形的黑色漩涡,正在不停旋转。
我不敢再看,吓得屁滚尿流,从坑底一直爬了上来。
李大民划着轮椅过去,一把拉住我,厉声道:“怎么了?你看到了什么?”
我双手冰凉,不停咽着口水,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好半天,我才把刚才看到的东西说给他听。李大民听的眼珠子瞪得溜圆,看样子那东西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我颤着声说:“那,那是什么?”
李大民半天才说道:“这可能是一个预言。”
“预言?”我眨眨眼。
李大民想想说:“下面的东西先别碰,我等查查再说。”他的眼神从开始的惊惧变成了兴奋,来回不停地划着轮椅,嘴里连连说“有意思”。
我全身都是烂泥,衣服肮脏不堪,又看到刚才那一幕,心里这个不得劲。
李大民道:“老刘,你先去洗澡换换衣服,等明天晚上过来。”
我叹口气:“大民啊,咱们还挖啊?”
李大民笑:“挖不挖是以后的事情,明天我要给房东大哥的女儿驱鬼,她结了鬼胎。你必须到场给我帮忙。”
我现在已经没力气说什么,我怎么那么倒霉,你们好吃好喝找姑娘泡妹子从来不想着我,驱个鬼了起个乩了做个法了,这时候想起我来了。我怎么就是后娘养的?坑人没这么坑的。
看看看轮椅上的李大民,我长叹一声,行吧,可我一个人来吧。什么时候让你们折腾死了,也就清静了。
我把衣服穿好,一身狼狈地走出房间,李大民一个人坐在轮椅上,向下瞅着深坑,不知想着什么。
走在路上,想着刚才的事情,我就觉得恶心。好端端的,我怎么会和一个鬼在宾馆房间里。那是我吗?我怀疑。我突然醒悟,好几次照镜子,我都觉得镜子里映出来的自己好像是另外一个人。莫不是和鬼开房的是那个另外的“我”?想到这,轻松不少,只要不是我就行,爱谁谁。可高兴一阵,又觉得自己实在阿Q。
回到家洗了澡,换了衣服,我上网搜着,关键词是镜子、预言。搜索最多的就是白雪公主那面诡镜。平时耳熟能详的童话故事,重新读来怎么觉得有种阴森的恐怖意味。
我脑子里都是那个鬼的黑色漩涡脸,始终挥之不去。我宽慰自己,我又不是铜锁我也不好色,这段时间必须注意一下,千万不能和谁约会开房,等避过风头再说。
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快傍晚时候李大民给我打了电话,让我赶紧过去准备驱鬼。
第61章 打鬼胎
我到的时候,房东大哥两口子已经带着姑娘来了。
李大民示意我把大门关上,这么大房间本来就没有多少光线,门再关上,简直漆黑一团。我看到了那个传说中结了鬼胎的姑娘,她年岁不大,可能还不到十八岁,像个高中生。柔柔弱弱的,脸色苍白,身上裹着黑色的大棉袄,头上戴着厚厚的棉帽子,那张小脸显得更小了。
看了一会儿,我就注意到这女孩不一样的地方:首先,她特别爱出汗,额头总是湿湿的,刘海的头发粘着,非常憔悴。而且她的眼球特别黑,和苍白的脸形成鲜明的对比,眼神恐惧,看什么都害怕,滴溜溜转,始终躲在父母身后,死死抓住她爸爸的袖子,看上去非常可怜。
看人都到齐了,李大民示意大家跟着他进到西面的房间。这里的大房间原来是女浴室,现在什么淋浴喷头、瓷砖装修的,全都扒了,露出水泥墙,遍地狼藉,气氛冰冰冷冷。
地上散乱地堆着一些作法的工具,蜡烛、灯笼、纸钱、瓜果梨桃的供品等等。李大民让我和房东大哥把东西简单布置一下,在房间四角挂上白色的灯笼。这种灯笼也不知李大民是从哪淘来的,外面蒙的白纸很薄,呈半透明,看起来却比较坚韧,不至于一捅就破。在里面燃上火,火光透过白色的灯罩,在漆黑的房间里,显得幽深朦胧。
按照他的指示,我在地上按东南西北八个方向插上蜡烛,燃起幽幽的光,然后又把供品摆在中间。
李大民划动轮椅来到女孩近前,去拉人家的手,那女孩吓得一哆嗦,藏在妈妈的身后。
房东大嫂连说带劝,把小鹌鹑一样的女孩给让了出来。李大民握住女孩的手,轻轻抚摸着,柔和地说:“别怕,我给你治病,治好了就没事了。”
他的语音带着男中音特色的金属低沉,还挺有蛊惑力,说得女孩点点头。李大民拉着她的手,划着轮椅来到蜡烛阵中间,轻轻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能不能说给我听听?”
女孩揪着衣服下摆,咬着嘴唇不说话。
李大民说:“你知不知道你这是结了鬼胎?”
女孩惶恐地看看他,连忙摆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房东大嫂沉不住气:“大民啊,我们家闺女正上高一呢,是班里学习委员。我们家的家教可严了,鬼胎什么的,她根本不懂。”
李大民笑:“不懂?”他看着女孩:“你说实话,我才能帮你。这关系到你的前途和命运。你听我说,如果你体内的鬼胎不除,你这辈子轻则短寿,重则夭折。如果因为你隐瞒实情,而导致作法失败,后果非常严重。”
女孩“哇”一下哭了,噗通跪在她妈跟前:“妈妈,我以前……打过胎。”
“什么?”房东大嫂差点没背过气去,暴跳如雷,过去扯女孩的头发:“你个臭不要脸的,我打死你。谁干的?!为什么不告诉家里?!”
我赶紧过去拉住她:“大嫂,有话好好说。”
房东大哥看样子性情挺闷的,蹲在地上长吁短叹,抽出一根烟哆哆嗦嗦抽。他老婆过去一脚把烟盒踢飞,几乎歇斯底里:“你怎么当爹的?你闺女让人玩成大肚子了,让人玩了!上床了!你不管管吗?赶紧过去打她啊,往死里打!”
“啪”忽然一声巨响,屋子里顿时安静。李大民拍着轮椅把手,怒喝:“再闹给我滚出去!现在那个鬼已经缠上你闺女了,如果生下鬼胎,你们一家人都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