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伦的声音依旧疲惫:“风哥哥,今晚刚接到小萧的电话,跟大亨对敌的事我都知道了。”
我微笑起来,想必萧可冷已经把我的英雄事迹都源源本本告诉了苏伦。
“风哥哥,你太鲁莽了些,大亨的势力暴露在外面的,只是冰山一角。跟他对敌,没有好处,只有无穷无尽的危险。还有,关宝铃是大亨的女人,王江南已经做了前车之鉴,你千万不要重蹈覆辙。大亨的霹雳雷霆手段,昔日哥哥还在的时候,不止一次讲给我听过,每一件都足够令人惊心动魄。比起中东小国的暴君,那些人的手段简直就显得太仁慈、太幼稚了……”
我心里渐渐发凉,虽然并不预期得到苏伦的表扬,却也不想劈头盖脸遭到一阵训诫。
“你在听吗?风哥哥?”苏伦停住了滔滔不绝的叙述。
“我在听,我懂你的意思!”我只能保持沉默,并且后悔打这个电话给她。遇到关宝铃又不是我的错,全世界男人都知道她是大亨的女人,何必单独重复给我听?
隔阂正在无休止地加强、加宽、加深,苏伦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换了轻松点的口气:“风哥哥,你猜我们现在到了哪里?”
我闷闷地“唔”了一声,去川藏边界的路跟一路上的村庄,根本在地图上没有清晰标示,即使是大陆驻军的军事地图里,也只是笼统地用近似等高线来表示。那个地方,根本没有固定的路线,或许一场暴雨、一场山洪,就能截断山里所有的通路,然后再开辟出无数条新的羊肠小道来。
“我们在一个叫做‘落凤坡’的小镇,据说是三国时候刘备的军师‘凤雏’庞统被射杀的地方,呵呵,这边的人喜欢胡诌八扯地跟古人攀亲戚,听说再向前去还会遇到一处名为‘八卦阵’的遗址,花一块钱人民币就可以在石阵遗址里骑着毛驴钻半个小时。”
提到这些,她的语气变得轻松而愉快,我很想知道,她是跟谁在一起的,是不是那个该死的生物学专家?
藤迦苏醒的消息想必她也知道了,我忽然没有了跟苏伦讨论的心情。
“风哥哥,你听起来不开心?”
她还记得照顾我的情绪吗?我冷笑,伸手在栏杆上拍打着,犹豫要不要把谷野神秀与藤迦的讨论内容说给他她听。
话筒里出现了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苏伦,这是今天的电脑分析资料,请把修删意见明天日出前拿给我,晚安。”
我的火气勃勃地开始在胸膛里爆发出来,压抑着怒火:“苏伦,我要挂了,关宝铃失踪的事,有了最新进展,我必须得参加,详细情况以后再说吧!”
她已经激起了我的醋意,现在我才明白,原来男人也是很容易吃醋的,只是看有没有合适的机会。
“风哥哥,千万不要冒险,你得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别忘了去北海道的首要任务是——”
苏伦的声音骤然提高,非常不满,只差要对着话筒咆哮了。
我成功地用“吃醋”回击了她的“吃醋”,但就在此时无意识地向塔下一望,蓦的发现雾气已经全部散尽了,塔外的天井里,所有的地面都像一面巨大无比的水银镜子一样在闪闪发光。
我“咝”的一声长长地倒吸了一口凉气,雾气的确散了,地面上之所以会发光,是因为突然有了水,那些都是动荡不安的水光。
“是‘神之潮汐’,是……”我不知该如何描述此时的心情,明明在谷野的推算下还有十几个小时才能出现的怪事,提前出现了。
“风哥哥,你说什么?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苏伦的声音再次提高。
我倚在围栏上,不停地做着深呼吸,虽然电话仍在嘴边,我却已经顾不得再跟苏伦对话。水已经漫延到天井四面,把亡灵之塔无声地包围起来。
“风哥哥——”苏伦还在叫。
我抹了抹额头上突然涌出来的大颗大颗的冷汗,身子骤然弹起来,冲向楼梯。“神之潮汐”出现,藤迦进入“那里”的试验马上就要开始了,不管我想不想参与这件事,都得亲眼看看宝塔一层的神奇变化。
我的轻功已经发挥到极限,几乎每段楼梯都是一跃而下,到拐弯处脚尖一旋,然后继续跃出去。连续纵跃加上精神紧张,我觉得自己的心脏正在拼命地汹涌跳动,浑身的血流速度也在不断加强。
六层、五层、四层……我的耳朵里什么都听不到,只有热血鼓动血管,汩汩跳荡着。
“藤迦能到‘那里’去吗?她是日本的公主,一旦在枫割寺里再出了事,天皇肯定震怒,不把枫割寺翻过来才怪!谷野呢?这个把自己关在古怪房子里的人,难道另有其他隐秘的目的?他要参悟‘海底神墓’的秘密——他到底知道些什么?他把所有的武功智慧传给谷野神芝,又是什么道理?”
我希望藤迦能成功,无论如何,她进入“那里”,与关宝铃在一起,至少给关宝铃做个伴。
在我印象里,关宝铃是个柔弱的女孩子,需要有人时刻关注她、照顾她。当然,不是王江南那样惺惺作态的江湖人,而是从心底里喜欢她、娇宠她的人——“大亨是吗?坐拥权柄,富甲天下,这样的男人还有余暇去珍惜一个女孩子?”
三层、二层……
我清醒了些,听到塔外的水轻轻拍打着塔基,发出轻微的“噗、噗”声。
“风哥哥,回答我,你在做什么?”苏伦的声音变得惶急无比,或许是我急速跳跃中的风声灌进听筒里,她能感觉到我在紧张无比地快速奔跑着。
顾不得回答她,我迅速跳下最后一段台阶,已经到达了一层。
没有人,没有藤迦、也没有神壁大师,一层的空间就这么大,没有任何可供藏匿的地方。视线所及,看不到一个人影。
“藤迦小姐!藤迦小姐!”我叫了两声,猛然发现左手边还有一路向下的楼梯,一下子自嘲地笑起来:“噢,天哪!还没到一楼,当然不会有人!”举步向楼梯走下去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脑子还算清醒。
十分钟前,我从一层到了塔顶,现在是从塔顶下来,沿着楼梯前进,肯定能回到一层。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我在楼梯上,楼梯的尽头,就是藤迦跟神壁大师站着的一层。
第160章 悬浮秘室
听筒里没有声音,可能是苏伦发怒挂断了电话。
我收起电话,以后有时间见了面慢慢解释吧,现在一个在川藏交界的原始森林里,一个在古怪的枫割寺里,再长的通话恐怕都没法顺利沟通。
又下了一层,当我站在空荡荡的地面上,仍旧没有发现藤迦的影子。
“怎么?难道是我计算错误,从塔顶下来数错了层数?”左手边还有楼梯,我下意识地飞奔而下,因为自己的思想并没有认真地停下来想想到底是怎么回事,只以为楼梯的尽头就是“亡灵之塔”的第一层。
在几次绕着“亡灵之塔”观察时,只发现了通向塔顶的楼梯,于是自己已经种下了“楼梯只是从一层通向塔顶”的顽固印象。
连续下了三层,我的脑子里开始混乱起来,仿佛一脚踏进了无边无际的噩梦里。再怎么算,我也该到达一层了,而不是无休止地在楼梯上前进。
我停下来,大口大口地深呼吸,希望自己能冷静下来想想到底发生了什么。
脚下的楼梯似乎跟原先不尽相同,发出隐隐约约的白光,包括墙壁也是如此。我靠在墙壁上,额头紧贴冰冷的石块,过了大概有五分钟,觉得自己的心情平静了些,继续沿楼梯向下,一步一步地慢慢走。
楼梯里没有人、每一层里也没有人,仿佛“亡灵之塔”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此时我心里唯一的信念只剩下一句:“走到底,走出这座塔!”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上下塔顶几次,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情况。现在,走在楼梯上,犹如进入了一个永远不可预知的迷宫,向下永无尽头。
又转过一个弯,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背对着我,坐在楼梯上。她的头伏在紧并的膝盖上,头发随意地向下披垂着,一直拖到地面,就那样无声无息地坐着,一动不动,根本看不出呼吸的迹象。
“一个……死人?”我扶着墙壁,非常小心地向下走,一直走到她身后。鼻子里钻进法国香水的味道,并且她苗条的细腰也让我感到无比熟悉,她身上穿的是一袭黑色长裙,上身罩着一件又短又轻柔的纯黑狐裘——“是关宝铃!是她,肯定是她!”我开始变得狂喜,轻轻从她身边走过去,然后转身向上蹲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