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挂了电话。
接下来还能做什么?破解小白的电子邮箱密码?
身为一个计算机专业的大专生,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对电脑的了解仅限于装配一般的软硬件、杀毒、初级编程等等。破解邮箱的事情,尽管我知道一些黑客操作技巧,但从没尝试过,估计成功率不高。再说我也没有电脑和网线,这事要去网吧干的话有点冒险了。我再打电话给亮亮,那边接电话的人说,亮亮出去了,接着便问我:“夏小凡吧?”是学长的声音。
“找你也行,帮我破一个邮箱,可以吗?”
“没问题。”
“我来找你。”
“邮箱地址报给我就可以了。”
“还是我来找你比较保险。”
我不想让他看邮箱里的内容,挂了电话,跑回宿舍换衣服,拿出通讯录,在空白页写上:
一、小广东,斜眼。
二、邮箱。
三、公关公司。
这他妈也算是一个大纲了。我出发去破案。
我在寝室里摊开T市的地图。
T市的轮廓,像一个涣散的荷包蛋,我在这个蛋的右侧,可以看到蛋的中心位置布满了黑线和红点,那是市区内密集的道路和标志性建筑,越是向外扩展,黑线和红点越是稀疏。到了蛋的外围,大面积的绿色,像飞机上俯瞰的农田,事实上这些都不是田,而是密集的居民区。破败的厂房、阴郁的仓库。这些都被忽略了。
要得到公关公司的地址很容易,我又跑下楼打电话,假装自己是顾客,那边还是个动听的女声,磁性十足,恍如电台里的通宵谈心节目。得手以后,我再回到楼上,觉得有点喘,来来回回地打电话真不是个事,看来我得为自己配一个手机了。
在地图上,公关公司离电脑公司不过两条街的距离,都在蛋的中心位置上。我可以一次跑齐两处地方。还没等我决定何时出发,楼下宿管阿姨在喇叭里喊道:“夏小凡,有你的电话!”
我再次跑下楼。电话那头咖啡女孩的声音:“可以到店里来一下吗?”
“什么事?”
“店没有了,来接我。”
倒闭、面试
我去到那里时,正有一辆卡车停在店门口,四个工人正在从里往外搬东西。破沙发,旧冰柜,灯具以及扫帚簸箕全部往卡车上扔。咖啡女孩一手捏着那张《OK computer》,另一只手挟着托洛茨基的自传。她告诉我,店没了,只捞出来这两样东西,唱片是她的,书归我。
托洛茨基对我而言已经没有意义,我接过书,把它交给工人。也许他们会爱上他呢。
“老板果然没死,把店盘掉了。”她说,“猜猜看接下来是开什么店?”
“猜不出。”
“洗脚房。”
“难怪破沙发都不要了。”
她神经质地大笑起来,忽然收声,变得异常严肃。
我和咖啡女孩站在街头,这时她已经不再是咖啡女孩了,该叫她什么呢?没想明白。暂时有什么东西堵住了思路。
“你打算去哪儿?”她问我。
“你是说现在还是以后?”
“当然是现在,我管你以后去哪儿干吗?”
“现在,去一个公司面试。”
“一起去。”
我想她心情应该很坏吧,表面上看不出来,相当淡定。这样也好,至少免除了安慰她的麻烦,我经常把人安慰得嚎啕大哭。
这是天气很好的一天,我怀疑在一年之中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加天高云淡的日子了,她走得轻快而安静,不经意地加快步伐,像茶叶在热水中逐渐泡开,浮起又沉落,茶香弥漫。我意识到她并没有心情很坏,她看起来好极了。
“打算去哪里?”这回轮到我问她。
“现在还是以后?”
“当然是以后。”
“不知道。随便去哪儿都可以,我现在住的房子还租着,下个月才到期。”
“继续打工?”
“随便。”她又问我,“面试什么职务?”
“助理。”
“听上去不错。”
“其实很苦的啦,又枯燥,听说还要到流水线上去实习。”
“都说现在的大学生吃不起苦。”
“你这都是报纸上看来的风凉话。”我忿忿地说。
“那我应该怎么说?”她微笑着说,“我高中毕业就在做咖啡馆的女招待,对你们大学生实在缺乏了解。”
说实话,我也想不出应该如何评价自己。我们对自身的了解往往也就是来自报纸电视,那玩意儿连镜子都算不上,充满了误读。我们说到自己也好,说到世界也好,就是基于这些错误的信息。
那家公司并不远,总部就在市中心的一个商务楼里。我在前台报了自己的名字,简历和照片什么的都没带,前台发了一张表给我填。看前台小姐的脸色就知道我会出局了。咖啡女孩也领到了一张表,坐在我身边假装也写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