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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节

“我们几个,都是西凉城中,人人皆知的纨绔子弟。”侯长风吊儿郎当的说道,“既然是纨绔子弟,当然没什么能力,要不如何当得起‘纨绔’二字?”
“我们去大安山,也就是想去抓点野兔、野鸡什么的,哪知道一个不小心,竟然遇到会吃人的老虎了。”侯长风说到此处,稍稍停顿了一下,偷偷看了平泽明一眼,惴惴不安的说道,“谁不怕死啊,我才十四岁,还有大好的年华可以虚度,我才不要死在荒郊野岭呢。”
侯长风本是娇惯养长大的孩子,此番先是在大安山受了惊吓,然后又被平泽明软禁在城主府,日日逼迫他翻来覆去的回答问题,早就憋了一肚子的委屈。如今好不容易给了他一个诉苦吐槽的机会,他自然不肯放过,全然不顾及平泽明越来越黯淡深沉的脸色。
“我立刻翻身上马,向那老虎所在的方向,反手射了几箭,也不知道射中没射中,不过我想,以我那糟糕透顶的技术,应该是没射中吧。”侯长风绘声绘色的说道,“我玩命的跑啊,也不晓得跑了多久,我终于鼓起勇气,朝后面看了一眼,发现老虎并没有跟过来,心中顿时安定了几分,这才发现迷路了。”
“你说你带的那匹马,脚力不太行?”梅长歌朝他微笑道。
“你别误会,本公子有的是钱。”侯长风分辩道,“大概是因为山路崎岖难行,我的马,路掉了一个蹄铁,所以走起路来,便没有他们的那么健步如风。当时大家兴致正高,我也觉得没什么,毕竟不是去打仗,掉了就掉了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我便将我随身携带的绝大部分食物和水,都搬到了平清随的马上。他的马,品种最好了,这点重量,完全没问题的。要早知道我会有此一难,我就是累瘫,也要自己背着啊。”
“难道你就完全没想过把马杀了吃了?”梅长歌犹疑道。
“本公子宁死不吃肉,况且,要不是它,我早就被老虎给吃掉了。”侯长风大义凛然的说道,“我怎么能这么对待我的救命恩人?”
“再说了,我又不是傻的,我之所以会晕倒,主要原因,还是缺水,杀马能解决问题吗?”侯长风自问自答道,“明显不能,马血毕竟不是水,顶不了什么用的。”
“嗯,说的挺有道理的,可惜不是真话。”梅长歌的脸上,依旧保持着一成不变的深邃笑意,冷冷的说道,“侯公子,要不要再仔细回忆回忆,看看是不是有所遗漏呢?”
“我可以提点一下侯公子。”梅长歌幽幽说道,“你的马,确实在路上掉了一个蹄铁,但你很气,并非如你所说,不甚在意。”
“你怎么知道?”侯长风瞪大了眼睛,瞠目结舌的问道。
“到底还是年轻啊。”梅长歌心道,“心理素质太差,什么都写在脸上,一点瞒不了人。”
“遇到老虎是真,转移食物是真,但射箭反击和喝马血什么的,便是现编的谎话了。”梅长歌语重心长的说道,“侯公子,你兴许是受了惊吓,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不过不要紧,我再给你一个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希望下次,你能想清楚了,再开口说话。”
“姚楠,对吧。”梅长歌将侯长风暂时扔在一边,冲旁边那人龇牙一笑,招呼道,“来,好好回忆一下,你究竟是怎么回家的呀。”
“我的父亲,曾是往来于龟兹和大秦的商队首领,我因此习得了在山中分辨方向的本领。”姚楠言简意赅的说道,“我虽然不认得路,但我知道,往西边走,一定能走出去。”
“我随身携带有少量的食物和水,也有火种,所以并不窘迫,只用了一天的时间,便迅速回到西凉城中,我甚至顾不上回家,第一个跑到城主府,来给城主大人报信,没想到,还是逃不掉被怀疑,被软禁的命运。”
姚楠这话,说的很是简单,既没有多余的情节,也没有太过的情感流露,看上去,只是在用一种极为平淡流畅的语气,来诉说一件不久之前发在他身上的事情。
然而,也正是这种水波不惊的平淡,瞬间引起了梅长歌的怀疑。
3578第二百二十章 坦白从宽3578
按照姚楠的说法,他是同去的五个人当中,最先脱险,并且向城主平泽明示警报信的人。
他说话时的语气,虽然平淡,但内容却是极为哀怨和委屈的,而这种行为和语言上的不匹配,是谎言的最主要标志之一。
“你既懂得如何在山林中分辨方向,又为何会迷路?”梅长歌此时,尚不知晓大安山那边的情况,只从姚楠的应答中,寻找到可能的破绽,随即加以询问。
“大人有所不知。”姚楠眉眼间的神色,颇有些苦闷,怔了怔神,方道,“我和他们不同,出身商贾之家,身份略低,素来没有什么发言权。况且父亲时常叮嘱,说平清随很可能会是西凉城下一任的城主,让我不要随意忤逆他的意思。”
“彼时刚入大安山,沿途风景秀美,大家游兴极高,并未遇到什么凶险,我又何必扫了他们的兴致呢?”姚楠说道,“后来遇险,大家四处奔逃,我也不例外。”
“等我缓过神来,身边早已是空无一人,我当然只能先自救了,毕竟,这世上,不怕死的人,终究还是少的。”
“梅大人,您说是不是?”
梅长歌听罢,轻轻的摇了摇头,长长叹息道,“姚楠,这番话中,怕只有那句出身商贾之家,所蕴含的情感最真。”
此刻,梅长歌的心中,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但她并没有当众说出,只是暗自腹诽道,如果查到最后,此案果真不是一件意外案件的话,那么姚楠,很可能会是整起案件的策划者。
“郁栋,该轮到你了。”梅长歌眯着眼睛,冷冷的说道。
郁栋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其实却是他们这群人中,年纪最大的一个,他怯怯的抬起头,望着梅长歌的眼睛,晌,才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大声咆哮道,“那个人是姚楠,和平清随发争执的人,是姚楠。”
“是姚楠杀了他,是他,就是他,我可以作证。”郁栋猛然跪地,膝行几步,跪到平泽明面前,苦苦哀求道,“是姚楠做的,不是我,不是我。”
平泽明闻听此言,一直巍然不动的脸上,慢慢现出了一点浅浅的裂痕,他正要开口询问细节,却听见梅长歌在一旁轻轻淡淡的说道,“是吗,我看未必吧。”
“你先前说话时,手掌朝上,呈现祈祷姿势,这表明,你对自己说的话,不是十分肯定,你是在祈求别人的信任,或者说,你希望你的谎言,能够得到他人的认可和接受。”
“陈述属实的人,并不需要祈求别人的相信,因为他们所说的,就是事实。”
“所以,显而易见,你说谎了,但你一定知道些什么,不要害怕,你已经没有危险了,可以放心大胆的说出来了。”梅长歌目光灼灼的望着他,柔声鼓励道,“只要你供述的情况完全属实,城主会愿意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的。”
“事情是这样的。”郁栋哆哆嗦嗦的咽了口唾沫,又往旁边避了避,尽量远离了姚楠和侯长风,这才开口说道,“那一日,我们几个,一起约好去爬大安山,刚开始的时候,一切都很顺利,大家兴致也很高。可是在道上,侯长风的马,突然脚下一滑,把侯长风给摔了下去,而且他是脸朝下,正好砸进了马粪里,出了个大丑。”
“侯长风气得连脸都顾不上擦,立时对那匹马拳打脚踢的,想要泄愤。就在这个时候,姚楠惊呼,说原来是蹄铁掉了,不关马的事情。然后,我们便发现,那匹马的蹄铁,原是被人撬掉的。见我们发现了,平清随也就笑嘻嘻的承认了,说这事是他干的,只是想同我们开个玩笑,还要我们不要在意。”
“平清随身份尊贵,既然他已经这样说了,我们还能怎么办呢。”郁栋苦笑道,“就连侯长风自己,也不过是将脸上的马粪擦了,又用清水使劲洗了洗脸,便也作罢了。”
“后来,走的久了,离山林的边缘,越来越远,大家渐渐觉出些不对,想着可能是迷路了。于是姚楠提议,说大家不妨先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反正我们如果到晚上还不回城,自然会有人来大安山找我们的。”
“别人我不知道,我当时想的是,左右平清随在此,我们随身携带的给养,也很充足,城主府的府兵,早晚会寻到我们的,因此并不是十分着急。我们坐了好一会儿,平清随突然表示,他要去出个恭,还让我们不要跟着。”
“真是好笑,这种事情,让我跟着,我也是不会去的。”
“可是,平清随离开后不久,便从远处的山林中,窜出一只老虎。”郁栋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对接下来要诉说的事情,仍然心存余悸,“当时因为迷路的缘故,大家的精神,本就紧绷,见状,立刻张弓搭箭,好一通乱射。”
“梅大人,这也是人之常情吧,你说是不是?”
“自然是的。”梅长歌语气和缓的说道。
梅长歌正面且肯定的回答,显然给了郁栋继续说下去的勇气,“然后,然后我们就发现,那只老虎,它其实不是老虎,而是一个人。”
郁栋偷偷看了一眼平泽明阴霾密布的脸色,咬牙道,“那‘老虎’被人当胸射了一箭,发出呼救声,我们一听是人声,这才不怕了,几个人互相鼓励着,想看看是谁这么倒霉。”
“结果发现,那个人,居然是平清随。”郁栋低垂着头,极为无奈的说道,“去大安山之前,我们五个人,说好是要比赛的。为了公平起见,带的箭枝,都是一样的,都是平清随从城主府调取的箭枝,因此极为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