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沅心中害怕,祖海还是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对她说话,但还是实话实说:“老骆以前承认有,但是他说过只会远观,做个朋友,现在不知道有没有。我曾经有天觉得有,但是现在没有,我只当他是一个我敬仰的长辈。”心中知道说了祖海一定会生气,但今天她一定、必须说明。不想在这件事上再隐瞒祖海。不错,她以前有过彷徨,但她始终只认祖海,至于现在,在对老骆这件事上,她问心无愧。
祖海听罢,抓起一只枕头飞了出去,正好打中一只放在桌上的薄胎骨瓷花瓶,花瓶应声落地,四分五裂。祖海再也坐不住,跳起身来,在床边踱了几步,指着荷沅道:“荷沅,你一直瞒我,你把我当什么?不说姓骆的,你以为你现在心中真的只当老骆是长辈吗?你不要自欺欺人,否则你今天心急什么?你自己问清楚。”
荷沅咬着嘴唇看祖海生气,心里早知祖海会生气,可她不得不说,早说好过晚说。她冷静再冷静,才道:“我今天已经自问得很清楚,我对老骆只是对待长辈的心。我心急只有一个原因,昨晚我本来一直否认我认识老骆,因为知道刘某这个人的人品。但是最后林晶晶闯了进来找青峦,刘某乘机报复,打电话找来四个大汉挟持林晶晶离开准备报复,青峦让我帮忙,我只好冲刘某搬出老骆。刘某放回老骆,今天解除对你的封杀,都是因为我承认我认识老骆。而这将是无穷遗患,刘某不是个良善之人,你应该知道,对你,未来的舆论将非常恶心。对我,那是我自作孽,自承受。我既有所得,当然得有所失。”
“又是这个林晶晶。”祖海一声低吼。荷沅说得含蓄,“舆论”,但是祖海心中冒出无数舆论的细分,诸如戴绿头巾,吃软饭,卖老婆等。他简直是一刻都站不住,整个人如野兽一般地原地猛跺地板,眼前血红一片,恨不得冲出去拧下林晶晶的脖子。
荷沅看着祖海发怒,看着他转了几圈后旋风般刮出卧室,在客房门口一顿,又旋风般刮下楼梯,随后,听见楼下重重开门关门。荷沅眼睛一闭,抽紧了半天的心散了开来,她早就知道祖海受不了这些,祖海是个在场面上混的人,以前做电器生意的时候人前是个大哥,现在改行做房产,虽然不再是以前的江湖气,可本性犹在,他怎么肯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是,做男人做丈夫的谁能忍受这般屈辱。叫祖海怎能接受!
可知道归知道,白天也已经做了一天的心理建设,但事到临头,一颗心还是散了一样,全身血液似是不再流动,四肢冰凉。椅子上已经坐不住,她勉力起身扑到床上,趴在那儿一动不动。祖海要离开她了吧?祖海那么生气,还能不离开她?即使不离开,以后真正有人当着他面指指戳戳的时候,他定会与今天一样的暴怒,这种舆论,祖海怎可能接受!
荷沅眼中一滴眼泪也无,因为她心中没有委屈,只有无力,挽不住祖海,挽不住幸福的无力。脑袋里反反复复只有几个字,“祖海要离开我”,“祖海最终要离开我”。糊里糊涂想了半天,忽然想到,其实她应该让祖海离开,成全祖海,事情既然是她做出来的,当然就应该由她自己独立承担,怎么前面糊涂到竟然要祖海一起受累了?他是个男人,他以后要在社会立足,他怎么能失了面子?而且只要离开祖海,两人不会牵连,刘某怎还会将在她身上受的气发泄到祖海公司?原本都一直是她害的祖海,没有她,祖海的公司可以一直好好的,哪会一而再地受刘某压制?一直是她害的祖海,都是她。
对,她不能因为祖海爱她,就可以把所有重担都压给祖海,她既然有独立的能力,要求独立的个性,为什么总是处处给祖海增添麻烦?都是人,为什么总是要求祖海挑起重担?但是……但是要她成全祖海?她可怎么办才好?她离得开祖海吗?
荷沅心中冒出一句话,“爱之适足以害之”。她不能像林晶晶一样,可以将爱挂在嘴边,作为借口,害祖海名声一生受累,她决不能学林晶晶。趁着祖海出去,她还是留条离开吧,起码,先给各自独立冷静的考虑时间。
但想归想,做归做,荷沅还是犹豫了半天,才紧咬牙关站起身,扶着椅背稳住身子,又长长叹出一口气,也懒得穿鞋子了,赤脚晃到书房,找出纸笔,想给祖海写张条子。可是提起笔,眼泪却终于落了下来,叫她怎么写得下手?提笔千钧,也就这样子了。而且,写什么呢?怎么写了祖海才能明白,又不伤他的心呢?荷沅发觉这时候她的脑子根本不管用,除了祖海两个字,她都写不出别的,提着笔只会在那儿哭。后来又想,还写什么呢,今天都已经把话说明白了,祖海回来见她不在,还能不知道她怎么了?这还用写出来吗?不写了,根本不用写,她应该无声无息地消失才对。难道她还指望祖海留着这张纸条,在皮夹里夹上好几年?夹着唾骂吗?
算了。荷沅放下笔,将纸揉成团,想想,又将纸团摊开,细细地一条一条地撕成细条。细条撕过泪滴湿透的地方,无声截断,而其他干燥的部分依然“嘶嘶”地碎开,变成一条一条,由完整走向分裂,非常容易,并不是眼泪可以阻挡。
夜已深,城市的灯光已经渐渐黯淡,而沉闷的天气还没下雨,没有星光没有月光,只有天际暧昧的城市之光穿过窗帘,给古旧的安仁里带来一丝似是不属于这个时空的光亮。
荷沅忽然想,离开就可以对祖海好了吗?未必。离开不正是坐实了流言,说明他们夫妻之间有矛盾了吗?不,看来不能离开。荷沅思考着起身,准备绕到桌子一头关灯时候,眼睛余光瞥见似乎有人站在门边。惊惶看去,却是祖海。
“你……干什么?”两人几乎同时开口。还是祖海先开口,“你哭了?又没什么大事。很晚,睡觉去吧。”祖海说话声音很低,不像平时中气十足的样子,还有点沙哑。
荷沅扯了桌上的纸巾擦干脸,惊讶地看着祖海问:“你不是出去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祖海勉强牵动脸部肌肉,想做个笑脸出来,可是失败,比哭还难看。“我跑到院子,才发觉鞋子没穿。只能回来。你在干什么?又给我留什么条子?”
两人都没有动一步,遥遥相对着说话。荷沅眼睛看下去,果然见祖海赤着脚。“祖海,对不起,我把事情搞得一团糟。”说话时候,窗外一道闪电,过会儿,远远滚来一声闷雷,雷电似是天空的使者,预告大地众生闷热将暂告段落。两人几乎同时将眼睛看向窗外,等雷声结束这才回眸。祖海伸出手臂,手掌朝天,从鼻腔里冒出声音:“过来,都别离开安仁里。早点睡觉,明天还要上班。”
荷沅不由自主过去,直接投入祖海怀里,祖海拥抱得不是很有力,但是很温柔,两人不约而同一声叹息。“荷沅,你说得对,从老骆那儿我也是有所得,我们一起有所失吧。我们在一起,还可以商量个办法。走吧,早点睡觉去。”
荷沅也懒得多想,跟着祖海一起走去卧室,四只光脚板都是脏黑。祖海是存心拉开话题,慢吞吞地道:“小时候去地里干活,都是光着脚来回的,现在这双脚娇气得不得了,走进院子里就给硌得难受。不像你,一直娇气。”
两人一起坐在浴缸边沿,荷沅拿着花洒先给祖海冲脚,“我哪里娇气,以前跟你一起下水田拔秧不也是光着脚?上来脚上叮满蚂蟥。你总是先给我拉掉蚂蟥,你一直对我最好。”
祖海洗完脚跳出浴缸,站到脚巾上,一手自然而然扶住还坐在浴缸沿的荷沅,“你爸妈是双职工,你上幼儿园之前和青峦一起养在我家里,我妈早吩咐过我,不许欺负你,凡事都让着你,只要你哭,一定是我的错。呵呵,这个规矩是我妈拿笤帚打出来的。有什么办法,谁都说你应该娇,我应该让着你。”
荷沅听着又是眼泪直流,本是她惹祸,现在反而是祖海来安抚她。“祖海,我可不好,一直连哥哥都不肯叫一声。”跳出浴缸,已经被祖海抱起,原来两人都没将鞋子拿来浴缸边。
祖海这时候的笑才有点笑的样子,“还好,你也不肯叫青峦哥哥,你这人从小不讲理。”
两个人缓缓絮叨着儿时旧事,荷沅心情平静下来,渐渐在祖海怀里迷糊着睡着。外面风声雨声,电闪雷鸣,屋内的空调显得有点冷,两个人抱得更紧,似是相互取暖。
可是荷沅一直睡得不稳,朦朦胧胧中醒来,很自觉地钻向祖海的方向,可是扑空。心中不觉大震,整个人一下清醒过来,猛坐起身惊惶四顾,见身边果然没人。脑子里顿时冒出无数不好的想法,又是没顾得上穿鞋,便下床打开卧室门准备冲出去寻找,可是很快看见书房里面透出的黄晕的灯光。荷沅的心一下定了下来,蹑手蹑脚走去,见祖海一个人定定地坐在一张酸枝木椅子上,脚搁得半天高,全身笼在一团轻薄的烟雾里。祖海一个人在吸闷烟。
荷沅都已经忘了祖海被她强制戒烟有多久,他这时候独自吸烟,可见心情多闷。祖海不来说她,她反而自责。敲敲门,才走过去,径自坐进祖海怀里,轻声说声“对不起”。祖海见了荷沅,早就将烟掐了。烟灰缸里已经满满一缸烟蒂。在密集的敲窗雨声中,祖海沙哑着嗓子,轻道:“荷沅,我心里很难受,你怎么能喜欢别人。而且你还把老骆当神仙一样敬仰着。我不怕传闻,我只怕现实。我爬起跌倒,进过号子,面子对我算什么东西。我最难过的是,你上次受老外欺负出来MS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是老骆;这次为对付刘某救那个林晶晶,还是先搬出老骆。我知道你一直避免依靠老骆,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你都没有去求助老骆,可是……我很难过,我没法保护好你,让老骆在你心中的位置越来越重。”
荷沅闻言心中震撼,是,她想与祖海摊牌交代一切的时候,将祖海置于何地了。有些事情或许还是放在心里,让时间将之磨灭比较好,即使说,也得选择对象。现在,她伤了祖海。祖海现在内心无比软弱,才会将这种话说出来,也幸好他说出来,她才能知道,她犯了多大的过错。原来,一向爽快坚强的祖海也有软弱的时候。祖海一直包容着她,也该是她长大,爱护祖海的时候了。
荷沅几乎是下意识地,满心愧疚地轻抚着祖海,细细的吻一个一个地印在祖海疲倦落寞的脸上。“祖海,我爱你。”“祖海,我很爱你很爱你。”“刚才,我本来想着离开你对你最好,可是想到离开,我心如刀绞,我才发现,我真爱你。”“祖海,以后你生气还是吵出来,不要憋着自己。”“你还要怎么好?没有你我那么多年哪能过得如此安逸?祖海,你对我最好。”“都是我不好,我太任性。”……
祖海一向不是荷沅温柔攻势的对手,在荷沅呢喃亲密下,缴械投降。
荷沅以后有意识地降低了使用“臭祖海”之类俏骂的频率,改为甜言蜜语,拳打脚踢也改为亲怜蜜爱。久而久之,习惯成自然。可怜祖海,面对一个谀词如潮的老婆,只得乖乖成为妻奴
人说婚姻是所好学堂,信焉。就像刘太太冰儿说的,不知不觉长大了,梦里花落知多少。林花谢了春红,时光匆匆而过。安仁里的秋天在桂花姜兰的次第吐香中悄然潜入。荷沅在工作中也学会妥协包容,愈发沉静如秋水,说话更少,笑容更多,减少责备,增加引导,不吝鼓励赞美。可是,公司的业务还是面临困境。
自从中国人民银行副行长陈元于八月宣称中国将不以东南亚金融危机为借口,调低人民币汇率后,无论进口出口的形势都非常严峻。而国际社会一致关注中国是否能够信守诺言,稳定人民币汇率。时至秋天,观望气氛更浓,国际社会不断有所谓权威报告预测中国将在骤降的出口压力下,调整人民币汇率。
MS总部官员奔赴香港,召集亚洲所有主管人员开会,现场研究对策。荷沅在会上提出,MS中国办目前的主攻方向必须转向设备更新改造,而不是成套引进上。思路必须由原来的以设备赚钱改为由服务赢利。所以必须大量培训引进技术支持人员,外放业务跟进人员,再不局限只跟进原来使用MS设备的公司,应大量占据工厂经常性维修消耗设备的供应,多点开花,薄利多销。随着她的发言,附上的是她为会议所作的市场分析。
荷沅原不指望总部来的副总裁能立刻给予反应,因为连朗尼亲自上去游说的可行性研究都至今没有音讯。但没想到总部副总裁晚上单独会见朗尼与荷沅。气氛似乎很好,选在所住酒店的露天咖啡吧,面对维多利亚湾,夜风怡人。可是谁都不会拿此当消遣,气氛并不会随环境而定,而是随人与人说谈的事而定。
荷沅落座时候就已看见刘某人,见到他与几个也是精英样的人坐在一起,刘某人也见到她,两人点头示意,并无寒暄。刘某人已经扭头关注他们自己的话题。荷沅看着心想,原来刘某人也有工作的时候。
总部副总裁落座时候,有意调节气氛,轻松地道:“最近国际炒家云集香港,你们看,在座看上去大半是金融界人士,个个都似上足发条。连我们这些边缘人士也不得不蠢蠢欲动,应对变化。”
朗尼连忙答应,荷沅没有插话余地,只微笑听着,心中不由想到刘某,他的言谈之中对香港经济了解甚多,难道他也在关注最近香港动态,或者,直接参与其中?不由又看向刘某,见他们那桌人士交谈激烈,个个精神亢奋。果然如总部副总裁所言,个个都似上足发条。
谈话很快进入正题,副总裁与朗尼热烈讨论在中国发展加工研究的可行性,荷沅微笑旁听,只有朗尼提示她说他不清楚话题时候才插话,这回学乖了,再不抢上司风头。讨论的动作很快,两个小时不到,已经定下大致工作步骤,交付荷沅回家执行。原来,并不是大机构工作作风拖沓,而是工作态度保守,非得看到局势真如所言,才肯真正出手。荷沅虽然郁闷不能畅所欲言,但是既然事情走向基本符合她原先向往,她还有什么可多嘴多舌。有些事情,未必需要在会上争个你短我长。及至真正操作时候,主事人员只要稍微在误差范围内调整一个角度,神不知鬼不觉,便可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县官不如现管。
大家又是聊了些时候,主题依然是围绕亚洲金融走向,可见目前国际上面都将目光投向这场危机。但三人有志一同,未来若干年,亚洲经济将陷入低迷,不复前阵的飞速发展。但大家对中国的发展还是很有争议,争议焦点在于中国究竟能否顶住货币贬值压力,能否持续高速增长。荷沅一直表示她很有信心,总部副总裁笑称她是坚定的爱国主义者。直至外面更深露重,三人才离座回房。
荷沅才到房间,竟然接到刘某的电话,“梁小姐,可不可以大堂见面?有事拜托。”
荷沅首先奇怪刘某原来一直称呼她“丛太太”,怎么现在改称“梁小姐”。而且刘某神通广大,他还需要有什么事拜托她去办?本来想不理他,但是万一此人约见不成,敲门上来,那就麻烦了。只得取了钥匙答应下楼。
刘某看上去容光焕发,神采奕奕,一见荷沅就笑道:“梁小姐,这种场合才是最适合你,一眼便能看出你的不凡。我将你指给我几个朋友,都说你风采气度都是一流。”
荷沅不清楚刘某打的是什么主意,怎么满嘴马屁。她只是笑笑,道:“过来香港开个会。刘总看上去才是一脸精神啊。是不是有什么好事上门?”
刘某请荷沅去酒吧坐下,笑道:“来了香港,看我以前说的如何?” 荷沅有点明知故问:“你以前说的什么,我不记得了。刘总在香港也注册有公司?”
刘某道:“生意做大了,在香港注册一家公司是最基本的事。香港注册极其简单,你可以委托一家会计师事务所帮你全程办理,你只负责签名。投资入境,便可享受外资公司待遇。”
荷沅一点就通,笑道:“那我就得在香港多住一天了,看看能不能办理。刘总有事尽管交代,我很想早点休息,今天一天一夜会议下来,明天还得继续,非常头痛。”
刘某从随身包中取出两件东西,一只是精美首饰盒,他大方打开,里面是镶红宝精美项链耳环,做工非常精致,但是看上去似是老旧,这才隐现华贵。刘某笑道:“这件首饰请梁小姐带给我太太,你与我太太的大哥熟悉。另外请将这封信交给朱行长。不知道梁小姐回程确切时间。”
荷沅出入境时候一般不给人带东西,免得带出问题。但是这个刘某人又不便拒绝,即使看在他至今不曾透露她与老骆关系的份上,她也得帮一个忙。但她还是长个心眼,问酒店要了一只大信封,将两件东西放入,先用胶水封口,再请刘某在各封口处签名,然后用胶条将所有封口出粘住。这样,交出信封时候便可一目了然,是否有人动了里面东西。等所有手续办完,荷沅才说出行程:“我是明天晚上的回程机票,本来准备改签,拖一天时间看看香港注册公司相关事宜。既然刘总委托,一定是紧急大事,我还是依然明天回去吧。请刘总通知朱行长,免得我人轻言微见不到朱行长耽误你的大事。”
刘某哈哈一笑,道:“你会见不到朱行长?朱行长欢迎你还来不及。我会通知。你来香港还坚持以前的观点吗?”
荷沅赖不过去,笑道:“我还是相信党,相信政府,相信人民。呵呵。我是小生意人,只看到大致局势。刘总最近如鱼得水吧。”
刘某人笑得有点志得意满:“你既然已经走出来,就应该放眼全球,不要学你家先生只计算一点蝇头小利。听说你们正规划一整片地块的总体开发?资金足够吗?需不需要我参股?”
荷沅微笑道:“有刘总参股,那就太好了。不过我家先生的事情我一向摸不着头脑,自己的工作都已经管不过来。刘总,如果没什么要紧,我想上去休息了。”
刘某笑道:“别急,别急,我请你吃几色甜品,已经点了,很快上来,算是我的小小酬谢。梁小姐工作轻度极高,应该不用担心减肥之类琐事。”
见刘某这么客气,荷沅不便太不客气,只得依然坐着,果然甜品流水一样上来,而且味道果然是好,刘某这方面的功夫果然了得。刘某带着一点点色眯眯地看着荷沅大吃甜品,率性自然,一点不顾对面有男士看着,他觉得这才好看。嘴上忍不住感慨:“贾宝玉服伺平儿理妆的时候,感慨贾琏不知道作养脂粉。我看天下男人大多只知取不知养,天下太多鲜花插在那个里。呵呵,梁小姐吃东西的时候,那两个字我就不说出来了。”
荷沅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只是微笑道:“家里人最忌那种花头百出的,老实愚钝的才可放心。”
刘某人笑道:“我家太太不成材,如果是梁小姐这样的资质,我定能让她感觉她是天下最幸福的人。而那些披着羊皮的所谓老实愚钝的狼,才是些出没灯红酒绿歌舞厅的种子。我不清楚应酬时候要什么小姐陪着干什么,那种人,一个字,脏。老实愚钝的人,两个字,低级。”
刘某人果然是个机灵鬼,哪壶不开拎哪壶,一句话正正地打中荷沅的痛处。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高人。荷沅只得一笑,道:“社会现象。而且一句话可以两边说,刘总精于美食,老饕两个字也不是非常美丽。像我们这种打工机器,更是鸡肋。”心中非常郁闷,怎能不知道刘某说的正是祖海的行止?
好在刘某有所忌惮,也已经看出荷沅心中不快,目的达到便见好就收,笑道:“我这里事情处理完毕,准备去一趟北京,争取一些政策回来。梁小姐不知道十天以后有没有时间,有兴趣的话,一起过去。我介绍北京最好的宫廷菜给你。”
荷沅知道刘某邀请的目的,她已经遵照老骆知己知彼的提醒,让祖海了解清楚刘某的大致底细,已经知道刘某所谓的争取政策指的是什么。从他对老骆的态度来看,应该属于老骆管辖。老骆未必会直接管到他这么一个具体的人,但至少发一句话可以让刘某空手而归。他大约是想向她卖好,做媚眼给老骆看。荷沅微笑道:“我过几天去北京开个行业座谈会,不知道有没有空联系。打工机器,身不由己。”
刘某忽然笑着轻问:“骆先生据说喜欢古董?” 荷沅一笑:“刘总打听到的消息哪里会错?”
刘某笑道:“梁小姐口风极紧,可惜竟为猪油芋艿这样的人物破例。猪油芋艿新学期开学后,我让人与她交流了一次,免得她这人脑袋夹缠不清。梁小姐回去后与你家先生说说,开发他那块地皮需要大量资金,我这儿有资金,可以与他商谈投入回报方式。有梁小姐这样的人才在,我相信你家先生的投资。”
荷沅还是一笑,能听不出刘某口口声声后面隐藏的“老骆老骆”吗?但是荷沅不敢再在刘某面前否认,只得狐假虎威到底。“那我先谢谢刘总了。非常感谢刘总介绍好吃的给我,不过这个钟点吃这些,我不领情。呵呵。”
刘某笑嘻嘻的,结帐签字了,一直送荷沅到住房门口,绅士得一塌糊涂。若不是与刘某的冲突映象深刻之极,荷沅都会怀疑是不是自己记错。
第二天出门,服务生送来刘某送的一束鲜花,大捧的白色郁金香。中午退房,刘某送上一盒昨天荷沅很喜欢的柠檬奶油泡芙。这个人,果真只要他用心,既可以让一个人享受登上天堂的感觉,又可以让人尝尽打入地狱的痛苦。怪不得本来神经就已脆弱的刘太太冰儿在他手中可以随便搓圆捏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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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一章
让荷沅没想到的是,朱行长竟然亲自到机场来接。他带着司机,荷沅只得让自己公司的司机回去,上了朱行长的车子。不知朱行长心急的是什么。荷沅对朱行长原先感觉一般,现在只觉得这人凉薄之极,为达自己目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但是人在江湖,又不得不应付,只有硬着头皮上车。
才一上车,朱行长就将一手机递给荷沅,“梁小姐,我有不少问题需要跟你商量讨教,请你今晚一定给我时间。你需不需要与你家属打个招呼。”
荷沅心说有什么需要说的,她只是个信使,将东西带到就行,怎么朱行长还要问东问西?难道是要问刘某在香港风不风流?荷沅心想,这种问题不必问了吧,刘某本性如何,朱行长可能还与他同出一辙呢。但是能不答应吗?她只得接了手机,给祖海电话,“祖海,我回来了。机场遇见朱行长,我有一些话要与他说,可能会晚一点回家。”祖海电话那头莺歌燕舞,荷沅想起刘某说的话,心中郁卒。不知今天他的身边有没有阿碧阿绿。其实压根不必打这个电话,想来祖海也不会回家得早。
祖海大约是走出了门,很快背景声音清晰,“他又有什么事?这个人翻脸不认人,你不用对他太迁就。对了,这人也挺花的,跟刘某差不多。”
荷沅应道:“知道。你……在什么地方?这么热闹。” 祖海笑道:“回家跟你说,好事。”
荷沅翻了一个白眼,心说他还不说,难道是怕她撞上去?但又暗自警惕,千万收心,不要真中了刘某的圈套,他如此暗中诋毁祖海,还不是想看她笑话?可心中总还是留下一团阴影。
将手机还给朱行长,微笑道:“刘总让我带一包东西过来,不过被我放在随身大背包里,等下下车再拿给朱行长。”
朱行长客气地道:“不急,不急。昨天冰儿去一趟王家园里,采了几枝桂花回来。本来想去见你的,没想到你原来在香港。她对你送她的绣花小袋爱不释手,说你想出来的东西总是意境最好。冰儿昨天没遇见你,知道我今天要来见你,让我把一只印盒带给你,说她玩了几天,挺好。等以后有时间再找你看看还有什么精巧好玩小玩意儿。呵呵,我说她不要总是打扰你这个大忙人。”边说边递过来一只小小盒子。
荷沅心照不宣,知道朱行长自从在刘某嘴里知道她与老骆关系之后,对祖海的贷款一直算是关照,但也一直没有与她见面。今天见面,便借冰儿的关系将看来值那么几个钱的印盒还给她,言语之间清风明月,非常放得上台面。荷沅当然得推回去,笑道:“冰儿既然说好,拿着玩儿便是,我想着她也应该喜欢这种小小玩意儿,她以后有空,只管打个电话约我,我这人也是最喜欢罗里罗嗦精致淘气的小玩意儿,哪天一起喝茶赏玩。”
朱行长笑道:“你最知道我们家冰儿的性格,她吩咐让我做的事情,那是跟圣旨一样,不能错上一点的。梁小姐,你接着,以后有机会你们一起喝茶赏玩。”
荷沅只得勉为其难地接了,心说未必是冰儿真的想还给她,而是朱行长非要将印盒还给她不可,此时即使冰儿真的非常喜欢,朱行长也是要冰儿割爱了。老骆老骆,即使那么多天没联系他,他的影响却是让她受惠至今。
荷沅与朱行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冰儿,这是他们之间所有的共同话题了。荷沅估计他有什么问题不愿意给司机知道。好不容易聊到一家宾馆,朱行长让司机回去了,两人一起上顶楼旋转餐厅。这个地方位置放得异常宽敞,初进去的时候可以闻到一股酒肉味,可能白天是吃饭的地方。因为有旋转机械轻微的转动声音,这儿说话大可不必顾虑被邻桌的听了去。朱行长真会选地方。
荷沅一坐下,就将刘某托她带的东西交给朱行长。朱行长也不客气,道了谢,问服务生借一把餐刀割开荷沅五花大绑似的包装,取出东西后将首饰盒放在一边,先看那封信。荷沅看很多人点的不是咖啡就是柠檬红茶或者绿茶,只有她看见红茶绿茶就反胃,又得想起初出道时候红茶当酒喝,除非是自家加料的。一点不客气点了一杯粉绿色的薄荷奶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