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太史阑脱下了鞋子,轻手轻脚走在长廊上。
她一边走,一边将所经过的所有房间的门都快速关上。最后她进了一间房,这是个休息室,里外套间,所有家用物品都齐备,连梳洗和如厕的地方也有。
她进门,这种屋子是有锁的,可以外锁也可以内锁,她将门锁上,手指一抹,锁毁了。
然后她进屋,并没有坦然高卧,她不认为把锁毁了,门户锁死就能挡住司空昱。
她直接进了最里面如厕的地方,那是一个单独的隔间,里头有金漆描红的马桶。马桶边还有帘子,还有用来塞鼻子的干枣,甚至还有几本书。
她哗啦一下拉开帘子,往马桶上一坐,就着上头窗户透下来的月光,看书。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衣袂带风声。
极快,风声虎虎,可以想象带出风声的人无比迅捷的速度,他在不停地推开门,进入,寻找,每间房间费时很短,快进快出。
然后他在这间房门前停住,试推,推不开。
这等于告诉他里面有人。
太史阑静静等着。
过了一会,房间里有响动,似乎一个人的脚步,轻轻落在了地上。
太史阑把书翻过一页。
脚步声在室内走动,不住翻找,从外间开始到里间,最后停在了隔间之前。
两人相隔只有一个薄薄的帘子。以司空昱那双钛合金眼,十个太史阑也瞧见了。
只需要手指一撩,拉开帘子,然后他就胜了。
太史阑还是没有动,偏头看着帘子,月光勾勒出他的影子,伸出手,又缩回,又伸手,又缩回。
她唇角忍不住一抹淡淡笑意。
真是什么办法对付什么人。君子总是容易被欺负一点的。
司空昱晓得她在“如厕”,这薄薄一道帘子,就怎么也不好意思掀开。这要换成容楚,嘿嘿嘿嘿,保准掀得比谁都快。
君子欺之以方,太史阑有淡淡的惭愧。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薄薄的帘子,浅浅的月光,她在这头看他,他在那头犹豫,将一场至关重要的胜负,取决于一个人的心地和道德准则。
他的手指曾经无数次掀开帘子边角,又无数次落下。
“香尽!”高喝声再次远远传来。
司空昱“嘿”了一声,重重跺了跺脚,道:“你狠!”一转身出去了。
太史阑站起身,伸个懒腰,撇撇嘴。听见外头司空昱对两个裁判怒道:“我没找到!”
极东总督那一声“啊!”充满喜悦——南齐胜了!
季将军却怒道:“世子你不可能找不到!你既然站在这里,那就在这里!是你自己不愿找,我不信邪,我就在这里等着!”
太史阑皱了皱眉。
东堂的人算定司空昱必然能找到他,这是怀疑他放水了。
如今季将军就在门外等着,她一出去就会被堵着。等于证明了司空昱放水,这要他以后怎么面对东堂?
她想了想,走到门边,手指一抹,恢复了锁,打开门。
极东总督看她果然从这门里出来,眼神惊讶,季将军却满面怒容哼了一声,斜瞟着司空昱。
司空昱斜身站着,负手昂起下巴,谁都不理。
“这一场,不算吧。”太史阑道,“司空世子是能找到我,但我用我的办法把锁给破坏了,他进不来。这算是我取巧。所以这场,不算。”
极东总督急道:“这……”
太史阑摆摆手。
“做人要光明磊落。”她气壮山河地道。
季将军撇撇嘴,脸上的表情是一个字都不信,他清楚就算太史阑毁了锁,司空昱想进还是一样能进,不过太史阑既然主动这么说,终究是对东堂有利,他也犯不着拆穿。
倒是司空昱回过头来,欲言又止,眼神微带痛苦。
“那就再比一场。”季将军道,“最后一局定输赢。”他脸色阴晴不定,似乎下定决心,忽然道,“世子。借一步说话。”
司空昱脸色微变,终究还是跟他走到了一边。
两人在回廊尽头说话,明明淡淡的月色下,彼此的影子黑而长,互相交叠,太史阑远远瞧着,觉得那浓淡的黑影,像深夜里蹑足而来的梦魇兽。
他们谈的时间很短,隐约似乎听见司空昱“啊”的一声,声音短促。随即又归于寂灭。
过了一会两人回来,神情都已经恢复如常,司空昱微微垂着眼,不看任何人。
太史阑默然站在那里,她知道情势对自己不利,司空昱的异能,几乎立于不败之地。
能使用的方法都已经使用过,下次还指望他上当或者被道德挟持?他愿意她还不屑再做。
然而她也没什么担忧的表情。凡事尽力,还得不亏心才好。
“我觉得你们比互相找也不是太合适。”季将军忽然道,“这样吧,也别你找我我找你了,”他指指回廊正中的一间房间,“那是中间位置,我和总督大人各自去藏一样东西,在那个房间的某处,你们同时去找,太史阑找我放的东西,世子找总督放的东西。谁先找到谁赢。”
太史阑觉得这也是个不错的办法,点点头。
“那就开始吧。”极东总督道。声音嗡嗡的,在回廊里幽深地传开去。
第三柱香点了起来。
两个裁判退出。司空昱和太史阑各自站在回廊的两端,遥遥相望。
殿下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声,通知开始。
太史阑拔腿便冲了过去。
她甚至没来得及看对面的司空昱的动作,只隐约感觉到属于他的风声一掠,已经到了她的近前,看样子要比她先进门。
太史阑伸手一扳,墙上一盏铜灯就到了她手里,她抬手就把铜灯掷了出去,火苗在灯里一闪,拖出一道长长的黄色亮弧,然后熄灭。
司空昱身子一闪躲了开去,手指一拂铜灯呼啸射回,灯里的油淅淅沥沥洒了一地。
这时太史阑已经又摘下第二个铜灯砸了出去,她那边回廊的灯光全部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