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些,她才抬头看上方,认出那石子砸醒她的,是那个骄横古怪的林韶。
他不是也关禁闭?怎么跑到上面去了?
“喂,我说,天亮了就是书院学试了!”林韶性子急躁直入主题,“该死的辛子砚,一关就是七天,存心要我们错过盛会?不成!不成!”
“等等。”凤知微脑子还在发晕,听着迷糊,截住了她,“学试不是三天后么?”
“你睡了三天啦!”林韶嗤笑她,“猪似的,叫也叫不醒,喂,我好不容易过来的,走不走?我还得在学试上打败你呢!”
“我怎么是你对手?”凤知微捧着脑袋,“饶了我吧少爷。”
“不行!”林韶大怒,“未战先认输,什么玩意!你今儿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他唰的一下消失在小窗口,过了一会,吊下了一个绳子。
“我还以为你能打开门让我大大方方走出去。”凤知微对着绳子苦笑。
“得了,辛子砚安排的事儿,哪那么容易解决。”林韶不耐烦,“好不容易才把人调开半个时辰,再不走来不及了。”
凤知微回头看了眼顾南衣,算了,少爷酒还没醒,再呆下去保不准还要出什么新玩意,还是走吧。
从绳子攀援上屋顶,毫不意外的看见果然人都出来了,淳于猛看见她就嘿嘿一笑,道:“酒神!”
凤知微白他一眼,心想奴家的牺牲实在是令人发指难以启齿啊……
“赶紧走,走。先去我那换衣服。”林韶得意洋洋,“今儿一定要大闹考堂……听说父……皇帝和太子,还有亲王们都来呢!”
凤知微负手站在屋檐上,四面晨曦初露,朝霞刹那间便穿越千山万水奔来她脚底,她在万丈霞光中衣衫猎猎,眼神倒映着万里奔腾的水和不灭遥迢的山。
她眯着眼睛,微微叹息。
“起风了……”
黎明前夕,最黑暗的时辰。
凤知微在后院一处穿堂前和那几个暂且分了手,回房去换衣服——她死睡了三天,衣衫凌乱满身酒气,实在不宜这样出现人前。
其实换衣服是假,她现在考虑着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偷溜离开书院算了,所以她在半路谎称要上茅房,把跟着她的燕怀石也甩了。
酒意还未去,那酒之烈,本就在天盛皇朝首屈一指,再好酒量不过三杯,凤知微走了一阵,胃里突然一阵翻涌,她忙不迭的找了个角落大吐,吐了一阵一抬头,突然发现眼前景物有异。
四面花木扶疏,掩映一座小楼,小楼沉默在黑暗里,毫无灯火。
看起来没什么异常,凤知微眼睛却微微眯了眯。
这座楼四周,似乎是有阵法……看起来很近,想真要走近,却比登天还难。
她能走到这里,还是靠那本册子,最近经常翻看,一些阵法步法已经深入心中。
她是无意中闯到什么要紧地方的外围了吗?
凤知微立即就想走,然后身子刚支起一半,立即又伏下身来。
附近,有齐整的脚步声,还有衣袂带风声。
花木一阵轻微摇动,将远处射来的光影驱散,只是那摇动十分怪异,竟然不是枝叶之动,整片乌压压的低矮灌木,都在微微移动。
随即,另一片乌压压的东西,从移开的灌木之间,冒了出来。
四面的空气,突然便凝重了几分。
黑暗中,地面之下,无声冒出不明物体,携一股铁锈般森寒的杀气自地底而来——这场景着实有几分诡异。
凤知微紧紧贴着地面一动不动,随着那些物体的逐渐升高,出现在地平线之上,才认出那些乌压压的都是人头。
从地下走出的大军?
她呼吸放得越发轻细,几乎没有声息。
头顶突有衣袂带风声掠过,一条黑影蝙蝠般穿越上空,掠上小楼之巅,半空中一个转身,一张僵木面具掩在暗淡微光里。
是三天前在饭堂,用一柄飞剑拦下顾南衣一指的那个黑衣褐袍人,当时他站在辛子砚身后,不动如山。
那人遥遥立于小楼飞檐之巅,一片落叶般轻,一块磐石般稳,他于半空回首,目光正落在凤知微藏身的花木后。
凤知微呼吸一紧,连眼睛都闭上了——遇上这种高手,目光都会令他警觉。
那人静静立在檐角,始终不动,不离开,高处大风吹得他衣衫飞舞,眼神坚硬有如实质,带着沉沉的怀疑,重锤般击在十数丈外的地面上。
凤知微冷汗,渐渐沁出了背。
从那人轻功看来,要杀她实在易如反掌。
此刻,生死关头。
“吱呀”一声,推窗之声不响,却惊得夜鸟飞起,黑沉沉的小楼二楼窗户突然被推开,一只手伸了出来,一把拉住了那褐袍人,轻轻巧巧便将他拉了进去。
隐约宽大袍袖一闪,露出的手臂白生生。
凤知微趴在地面上,舒了口气,顾不得险些吃进一嘴泥土。
刚才那无意中救她一命的,是辛子砚吧,除了他,还有谁能把那个铁石一般的人拖走呢。
地面上裂开的地道已经走出更多人来,远远聚集在小楼之下,过了一阵,无声散开。
这些人训练有素,行动利落,连兵刃都用黑布包好,以免在夜色中发出反光给人发现。
至于他们去哪里,要做什么,凤知微已经不敢再猜。
天亮后,就是书院院试……
林韶先前那句话突然冲进脑海,她又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