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凤知微偏头看他,眼神里带着笑意。
“摄政王独生世子被惊吓,是你的手笔,然后栽赃我的吧?”晋思羽突然转了话题,唇角笑意微带讥讽,“芍药儿,你不过一个天盛使臣,孤身在西凉,你胆子大到敢于搅合进三地之争,你为的是什么?”
“为的是我天盛皇权永固,百姓长治久安啊。”凤知微没有否认,答得顺溜。
冷笑一声,晋思羽摇摇头,“不,不是,你满嘴忠君爱国,开口闭口仁义道德,看起来最正统最忠心的臣子,可是只要真正了解你的人就知道,你看重的,永远不是他人的皇权和天下,西凉蠢蠢欲动又如何?长宁另怀心思又如何?大越和西凉结盟又如何?我敢说你明明知道我们这三地之盟,却根本没有向朝廷全盘报上的打算,你不报,却私自介入,你安的是什么心?”
“这话似乎应该是我朝陛下来质问我。”凤知微浅笑,“或者殿下可以上书我皇教他来质问我。”
“你瞧,你这种口气,你还好意思说你忠君爱国。”晋思羽哈哈一笑,“芍药儿,现在话又说回来,你设计栽赃我的真意,我虽然还没想清楚,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你的心思,绝不仅仅是普通臣子,你要的是权倾天下,掌控天盛,不是么?”
凤知微缓缓抬眼看他,还是不置可否一个笑,“哦?”
“你貌似中立,是皇帝的亲信,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你和天盛那位炙手可热的楚王暗通款曲,在你有意无意助力下,他杀兄杀弟杀得欢快,还落得名声不毁赞声一片,宁弈那个人,皇位势在必得,在我看来,老皇只要真的有个好歹,朝中上下,无人是他对手,而你,作为他的最得力助手,将来他一登皇位,你必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晋思羽一笑,端起她下巴,仔仔细细望进她的眼眸,“魏知,芍药儿,宁弈是不是许给了你权倾天下?”
凤知微含笑望着他,心里还是有几分佩服的,远隔他国,仅凭一些零碎信息,便推断得八九不离十,比当局者还清楚。
只是,最关键的,还是猜错了啊……
不过以他的立场,得出这个结论也再正常不过。
晋思羽站起身,长长的衣袖垂落,逆光成一个修长的剪影,那么温润的人,侧面看起来竟然也是鲜明朗毅的,他在蒙昧的暗光里回望凤知微的神情,温和却又凌厉。
“一个你,一个宁弈,一个如狼,一个似虎,一旦成就了这样一对君臣,岂容卧榻之侧他人安睡?到那时,大越安有宁日?”
“殿下说得好像天盛已经是我们的,而大越,是你的。”凤知微一声轻笑。
“是我胡吹大气,还是将来必会如此,我想你心里清楚。”晋思羽论起天下政局,自然显出了带兵皇子的刚硬傲性,神情灼灼。
“所以你要留住我?剪除宁弈羽翼,为将来的大越去除隐患?”
“我其实更希望你像那年浦园书房里对我说的那样,不必拘泥于一家一国,不必拘泥为谁效力,做谁的国士,都是国士。我更希望,你的权倾天下,由我许给你。”晋思羽神情遥远,很有几分神往,随即摇摇头,苦笑一声,自己否决了自己的想法,神色一冷,“事到如今,你便是再说这样的话,我也不敢信,所以我也只和你说句最实在的——你很看重宁弈,是不是?那么,我们来个赌约,如何?”
凤知微对那句看重宁弈还是不置可否,盘膝坐在榻上,还是那句漫不经心的“哦?”
她那种事事都似乎不在乎的态度,让晋思羽心中叹了又叹——真要事事不在乎也就好了,但更有可能的是,她事事都在心里过了无数遍。
想着刚才她不否决那句看重宁弈,他的眸光暗了暗,随即恢复如常,道:“我可能会对宁弈出手,你敢不敢为了保护他,留在我身边?”
凤知微一哂,“你在说笑话吧?你对宁弈出手,他自己不会保护自己?你对宁弈出手,我留在你身边做什么?”
“你不是智慧绝顶么?你不是善于窥测人心么?你只有在我身边,才会知道我想要做什么,不是么?”晋思羽笑得尽在掌握之中,“还有什么,比在我身边,更能掌握一切,更能打倒我?”
“殿下竟然以身为饵啊。”凤知微笑起来。
晋思羽笑而不语,眼神深深,凤知微却不说话,双手抱头躺了下去,望着舱顶,悠悠道:“殿下,你今日费了这许多口舌,绕了这么大弯子,解释了你留下我的原因,又来了这么个赌约,看起来合情合理,其实,你不是在说服我,你只是在说服你自己而已。”
晋思羽默然半晌,转过头去,日光打在他的浓密睫毛上,氤氲着淡金的光。
“我不应你的赌约。”
晋思羽立即回头,凤知微懒懒一笑,“有本事你就去杀,宁弈如果能给你随随便便杀死,他还配拿什么天下大位?”
晋思羽目光闪动,盯着她完全不在意的神情,不像失落,倒像有几分欢喜。
“或者……”他慢慢的,带着几分试探的靠近来,“你的心思,和我猜的不一样?”
凤知微微笑,将手一抬,绷直的链子银光炫目,她笑道:“我的武功,和你想象的是不是也不一样?”
晋思羽身子顿了顿,苦笑了一下,就势歪在她榻外半边,道:“咱们现在捆在一起,借半张床总成吧?”
“床都是殿下你的,我可管不着。”凤知微打个呵欠,觉得还没睡够,便又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