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端坐不动,凝视着他似清瘦了些的容颜,语气淡淡的打招呼:“少教主,近来可好?”
贺兰悠笑,久违的害羞的笑:“托福,很好。”
“哦?好到什么程度?我可否一问?”
“可以,”贺兰悠笑:“我说了托你的福,哪能问都不给你问。”
我注目着他无懈可击的完美笑容,只觉得心底泛起淡淡苦涩,那苦涩的滋味如此清晰如此难忍,直似要苦到舌尖,却在舌尖与牙齿接触的那一瞬间,化为无味的言语。
“贵教主可好?”
“自然不好,”贺兰悠施施然坐下,“我活的好,他自然不能好。”
我缓缓靠在榻上,以掌托腮,静静看着他道:“少教主,自从我回来后,我将这一年多来发生的事,细细回想了一番,又托人查了些你们紫冥宫的消息,林林总总加起来,得出了一个很有趣的结论,你想不想听一听?”
贺兰悠乌黑浓密睫毛下的目光一瞬间突然深如古井,井底闪耀着波澜暗起明灭的光,“和我有关吗?”
“和你我有关。”我淡淡道:“和一个城府深沉的男人和一个傻瓜女子有关。”
目色一闪,贺兰悠泛起一丝惊讶的笑意,似乎很忍俊不禁:“怀素,傻瓜女子?你在说你自己?”
“嗯,”我神色平静,“要承认自己是个傻瓜不是件容易的事,好在我一向很有自知之明,从不曾高估自己,更不会高估自己在任何人心目中的地位。”
“比如你,”我指指他,“我就很明智的从未敢认为你真的对我好过。”
贺兰悠的笑容怎么看都象是高明画师作伪的赝品,虽美却不生动,“怀素,你可真会伤人。”
我神色不动:“过奖。”不给他转移话题的机会,也不给自己逃避的理由,“少教主,我刚才说的话,你还没回答我。”
贺兰悠难得的有了犹豫之色:“如果我说我不想听,你会怎样?”
我答:“不可以不想。”
贺兰悠怔了怔,啼笑皆非的摇头,“那你还问什么?”
我讥诮的看他:“为了配得上你地位的尊重。”
笑容消失,贺兰悠神色突转凝重黯然,垂下长长的眼睫,他道:“怀素,我们很久不见,你何必这样对我……”
“是的,你何必这样对我?”我再也忍不住,冷冷接上,摇摇手中纸卷,“少教主,我这里有几个零碎的消息,真的很零碎,不过如果有心要把这些零碎消息连在一起想的话,倒一点也不乏味了。”
不待他答话,我展开纸卷,“先读一段话给你听。”
“昔世尊在灵山会上,拈花示众。时众皆默然,唯迦叶尊者破颜微笑。世尊曰:吾有正法眼藏,涅盘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付嘱摩诃迦叶。今吾气走周天,心传秘法,神通六识,指成拈花,世间万物,无有不破,以指为目,戳点河山,一指破开混沌势,笑我众生皆默然!”
读完,我微笑抬头,看向抿紧嘴神色无波的贺兰悠,“少教主,对这段话,你应该很惊讶震动才对啊,久已散落的父亲亲笔,任何人听见,都应该震撼不已才对,你为什么不奇怪?”
微笑盯着他眼睛:“难道,你早已知道?”
贺兰悠默然,半晌轻轻道:“怀素,你……”
我不理他,继续展开第二个纸卷,“俱无山庄收藏着一本无名秘诀,刚才我读的那段话,便写在秘诀中间,而那秘诀,是你紫冥宫因令尊失踪而随之遗失的绝世重宝,不破拈花指决的下部!”
我展开第三个纸卷,“三年前,贺兰秀川练功走火入魔,月圆之夜前后,会无故散功。”
第四个纸卷,“听说那上部指诀原也是失踪的,后来先教主的亲信献上给了贺兰秀川,不过这个亲信,三年前暴毙。”
第四个纸卷,“半年前,大同府城郊,一场暗杀,数十人围攻一个人,那人伤人逃脱,可是奇怪的是,受伤的人,事后全部莫名其妙死去。”
第五个纸卷,“也是在半年前,贺兰秀川突然对紫冥宫大清洗,并派出手下四散江湖,动机为何,不清楚。”
第六个纸卷,“紫冥宫属下,有一支极其隐蔽的力量,称为鹫骑,那些骑士,自幼鹫出生便予以捕捉饲养,自幼训练,同住同食,那些鹫,远能高空侦察,近能搏击作战,是历代教主手中最为隐秘的力量,而这一代的鹫骑,却非贺兰秀川掌握。”
贺兰悠霍然动容,“你如何得知鹫骑?”
“不用问我如何得知,我觉得你应该对如何把这些消息串成故事比较感兴趣。”我冷笑着,将纸卷在掌心团成一团,略一用力,将之化为齑粉。
“早在我知道你投靠父亲时,我就想,父亲有什么能让你觉得值得投靠?财?势?紫冥宫不缺钱,紫冥宫的江湖地位亦是武林君王,你实在没有必要,投靠一个被皇帝视为眼中钉,处于风雨飘摇局势中的藩王。”
“你是为了俱无山庄里的秘诀。”
“你不知从什么渠道,知道了山庄藏有那半部秘诀,你应该已经去过山庄,但你无法进入山庄周围,后来你知道父亲和山庄的关系,你便投靠了他,由他偷偷带你上山。”
“结果你还是没能得手,近邪的武功高得出乎你想象,你下山时遇到我,应父亲要求和我同行。顺势,你也想和我熟悉些,以后去山庄也许更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