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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已经定下了香港上市计划,配备了齐全的券商、律师、会计所,并且组织了调查和内部立项。

傅承林在等待本公司的财务审计报告以及法律意见书,如果没有意外,财务审计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他的父亲喜欢公职系统内的步步高升,他的爷爷又渐渐丧失了掌权的意愿,山云酒店的大事小事琐事,都得通过傅承林审理。大部分时间他完全能胜任,表现相当出色,但是一年里偶尔一两次,他也会感到疲惫和力不从心。

第33章 算计

当日下午,傅承林抵达香港。

他给姜锦年发了一条消息:“我下飞机了,正在赶往酒店。”

姜锦年秒回:“你今晚要忙到几点啊?”

傅承林斟酌着说:“十一点?或者十二点。”

虽然他估计晚上可能忙得睡不了觉,还是给了一个乐观的答案。他明知道把自己讲得惨一点,可以换来姜锦年的同情和怜惜,但他并不愿意在她面前示弱。

他是那种无论在外面吃了多少苦,只要进了家门,就一字不提的男人。

他从前不是这样。

傅承林念高中时有些话唠,阳光积极,活泼好动,热爱篮球比赛。到了大学前两年,他的心理状态急转直下,人前开朗豁达,人后沉郁暴戾。他厌世又怀疑一切。

他会买很多罐头,一个一个拆开,再徒手慢慢捏扁,直到粘稠的汁液溅满他的手背,滴滴哒哒落在地板上,汇成涓涓细流……他觉得自己是个变态。

2009年初,iPhone3G广受市场好评,不过用户都喜欢“越狱”。傅承林被“越狱”二字吸引,买来一沓手机,折断再锤碎,如同一位丧尽天良的刽子手。做完这些,他意识到事态严重性,就有了专门的心理医生。

医生的助理告诉他:现代社会节奏太快,很多人都有一些问题。国外培养一个专业的心理医生,需要花费40万人民币,而国内的心理研究行业,只能算是刚刚起步的初级阶段。

傅承林会意,十分配合治疗。

随着时间流逝,他的毛病似乎减轻了。他还在揣摩姜锦年究竟喜欢什么样的人,她的热情会在什么状态下被激发?

他尚未得出结论。

姜锦年也没再回复他。

倒不是姜锦年故意不理他,实在是因为,她今天的行程太紧张。她跟着罗菡一干人等,前往一家保险公司,做他们基金的路演。

所谓路演,就是一种推销。

路演的英文单词是“Roadshow”,顾名思义,举办者要在公共场合里,变着花样展示他们的产品,吸引众多投资者的青睐。

罗菡管理的基金净值正在缓慢增加。

她把握时机,近期联系了一家名为焕能的保险公司,约好了路演的时间和地点。罗菡想让焕能公司考虑与他们合作。

罗菡特地带上了姜锦年,就像带上一个花瓶门面。姜锦年什么都不用做,她只要站在这里,就能引起一部分观众的注意。

很快,姜锦年察觉自己可有可无。

她双手背后,站在台上的某一处角落。

她像一个称职的听众,旁听罗菡介绍他们的基金、发展趋势、核心竞争力、往年获得的荣誉。

罗菡正抬起手,指着投影屏幕,自信地笑道:“我们公司秉承稳健风格,年收益率领先大部分同行,夏普比率位居前20%,历年来的最大回撤率远低于公募基金的平均值。只要选择我们公司的基金,不仅能带来高回报、低风险,还能在熊市中闯开一条新路。”

姜锦年点头。

路演总是报喜不报忧,挑着自个儿的优点,翻来覆去夸赞一遍。前几天姜锦年写完演讲的初稿,拿去给罗菡修改,罗菡还批评她一句:你这种措辞,平静无聊,观众听完了,心里头没有一点波澜。

罗菡当着她的面,从头开始修稿,现在看来,效果好像还不错。

路演快结束时,罗菡总结道:“我们组内18名研究员覆盖了所有上市行业,长期跟踪各类上市公司,理智选股,灵活配置仓位。这么多年来,我们始终跑赢了大盘,投资回报率高达100%!”

罗菡刚一说完,台下就有人轻笑出声。

姜锦年扫眼望过去,见到一个熟悉的男人面孔。

他叫什么来着?

沈达观。

对的,他叫沈达观,一个券商推销员。

几个月前,姜锦年出差上海,在酒店里见到这人。那时,她错把他当成了特殊行业的从业者,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沈达观什么时候混进了保险公司?

姜锦年与他四目相对,他还无奈地耸了一下肩。

沈达观旁边坐了一位西装革履的青年男子,那男子忽然拔高了嗓音说:“罗经理,能问个问题吗?”

罗菡笑了一声,没回应。她预感到来者不善,正要走下台阶,那名年轻男子已经开口:“根据网上公开信息,你们的基金将‘龙匹网’股票选做重仓。现在,龙匹网的股票经历了四次腰斩,估值低于5元人民币,罗经理对未来发展有什么看法吗?”

罗菡表面和蔼,实则愠怒。

她没想到自己做个路演,还能碰上财经网的记者。

她中午没吃饭,只喝了半瓶矿泉水。演讲时间长达四十分钟,而她近日失眠,耐力不济,原本打算让姜锦年顶替,又担心姜锦年的岁数太小,经验太少,会弄出什么差错。

台下记者发问完毕,罗菡沉住气,应道:“龙匹网起源于网络视频,近两年呢,直播行业非常火爆的,我们覆盖了这个行业的研究,做出了一次尝试……”

罗菡还没说完,那名记者又打断道:“罗经理认为这是一次失败的尝试吗?”

啧,真是咄咄逼人呐。姜锦年暗想。

她依然站在角落里,能以第三方的视野,观察台下的听众们。她觉得,罗菡这次路演要栽了。

果不其然,罗菡苍白地辩解道:“咱们的失败和成功,都不是被一支股票定义的,我希望各位朋友能看到未来的发展前景,本公司的所有基金始终把客户利益放在第一位。”

她获得了稀稀落落的掌声。

罗菡仍然为自己鼓掌,弯腰向台下鞠躬。

姜锦年心有所叹,跟着她一同鞠躬。

散会后,姜锦年留下来整理材料。期间,她又被几个男人搭讪。他们以公司合作为理由,索要她的联系方式。

姜锦年瞥了一眼罗菡,罗菡略微摇头,姜锦年就毫无负担地说:“有什么事,我们可以通过公司邮件联系,我把邮箱地址写给你们吧。”

有人撕下来一页便签纸。

姜锦年拿出笔,弯腰写字。

姜锦年的手机放在桌上,不停震动。来电显示了三个字:我老公。

今天早晨,按照傅承林要求,姜锦年把他的备注改成这样,截屏发给他。他把图片保存进电脑,连带着那天拍下的姜锦年的小视频,共同收入一个文件夹,没事就会拿出来看看。

而现在,备注起了作用。

旁边一人问道:“姜小姐,你结婚了吗?”

姜锦年立刻脸红,抓起手机去外面接电话。

傅承林在电话里和她说:“我下个月才能回北京。”

姜锦年却道:“我现在忙,我待会儿拨给你。”她感觉微妙,所以又问了一声:“你不忙吗?”

傅承林看了一眼办公室,还有办公室里正在加班的员工们。他站在阳台阴影处,含糊其辞道:“有点儿忙。酒店上市,需要不少手续。”

他的面前是一座繁华城市,高楼大厦鳞次栉比,道路中堆满了车辆。钢筋混凝土构成了一个花花世界,远处吹来的风都带着海港的涌动感。

姜锦年轻声安抚他:“你都准备这么久了,应该不会有问题。就算有问题,你也能解决……下个月你回北京,我去机场接你。”

傅承林笑问:“你这会儿在忙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