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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怪,卫凌风好像有备而来,身边摆了一壶酒,两盏杯,三碟咸菜。

沈尧寻到他身旁坐下,自斟满杯白酒,开口道:“大师兄好兴致。”

卫凌风回他一句:“你额头有伤,这段时间要忌酒。”

沈尧笑道:“就喝这一杯,能出什么事?”

说完他一饮而尽,才发现杯中不是酒,而是半温的白开水。

“师兄你也太抠门了点儿,”沈尧道,“以水代酒,喝完嘴里都没味。”

喝不到一滴美酒,景色也变得平凡无奇。

沈尧端着酒盏,百无聊赖,略微抬起下巴,看向天边的月亮。

星斗高悬,薄云如纱帐。

卫凌风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斜坐在亭边台阶处,又抓起了一把咸花生。溶溶月色照在他身上,使得素布织成的白衫有了锦缎华服的流光。

他一边剥着花生壳,一边和沈尧说:“我不愿让你喝酒,一是因为你有伤,二是因为,你的酒品太差了。”

沈尧自然不同意,马上接了一句:“哎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酒品太差了?”

卫凌风没有回答,塞给他一把花生米,都是剥过壳的。

从小到大,沈尧最爱的零食就是花生。

他收了这等好处,便与卫凌风碰杯,咳了一声道:“我爹当年喝完酒,总喜欢打人,我是他的儿子,可能和他有点儿像。”

沈尧伸手揽过卫凌风的肩膀,义薄云天道:“假如之前得罪了你,那也不是出于我的本意,我把你当做亲兄弟,心中唯有敬重之情。”

卫凌风很快做出回应:“门中有很多师弟,唯独你最让我操心。”

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月夜凉亭再诉衷情,武林大会一展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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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包依旧,感谢大家

第3章 交心

唯独你最让我操心。

大师兄竟然说了这样的话。

沈尧心下感动,不由得将他揽紧了一点,感慨道:“你从前对我的照拂,我全都铭记于心,来日必当涌泉相报。”

言罢,他端着酒杯和卫凌风对碰,看着那满杯的白开水,豪情万丈道:“来!感情深,一口闷!”

卫凌风一饮而尽:“好兄弟,一辈子。”

沈尧笑着应承:“是啊,好兄弟,一辈子!”

这般交心之后,沈尧情难自禁又喝了几杯,一把白开水下肚,竟然像醉酒一样,让他迫切地想说点什么。

酒后吐真言,或许不是因为酒的作用,而是因为那人本来就想倾诉。哪怕给他灌几杯水,他也能照说不误。

沈尧扬起了头,开门见山道:“楚开容的侍卫死了,听说已经被埋了,一捆草席一卷,葬在了后山的陵园。”

卫凌风问:“你去看他了?”

“我本来打算去的,但是手头没钱,也没买东西,”沈尧叹气,“空着手去上坟,那多不好意思啊。”

他拍了一下大腿,继续说:“从前我弄错一味药,都要被罚跪祠堂。如今死了一个大活人,反而不痛不痒。”

山巅之地晚风盛行,天际挂了几颗零落的孤星,映着更加朦胧的月色,唯有近景一片清明。

沈尧默默看远景,卫凌风侧过脸看他。

不多时,卫凌风开口道:“小师弟,你姑且听我一言。你不必自责,侍卫的死因与你无关。”

沈尧忽而一笑:“大师兄所言极是,也许那侍卫生来胃寒脾虚,经不起猛然拉肚子,那么突兀地一拉,他就魂归西天了。”

卫凌风摇头,回他一句:“这样的人,不会被楚家选作侍卫。”

沈尧把花生米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同他说:“你们都告诉我,错不在我。但是又没人挑明,背后的凶手是哪一位大爷。”

他向后仰躺,躺在竹木的地板上,透过破落的屋檐,观望天上那一轮残月。

卫凌风坐在他旁边,背影嵌入夜色,手上抓了一把花生壳。

他还在剥花生。

沈尧问:“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卫凌风停下来,答了一个字:“是。”

沈尧立马坐起身,与他勾肩搭背:“大师兄,这便是你的不对,我和你自幼相熟,有什么事不能挑明了讲?”

卫凌风便道:“七日后,我会带上两位师弟,和楚家人一同前往天下第一庄,为庄主号脉看诊。”

沈尧心中一惊,连忙问他:“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一年,或者两年,”卫凌风答道,“按照师父的意思,抵达天下第一庄之前,最好能路过京城。我们丹医派不能一再缺席五年一度的武林大会,此去路途遥远,一时半会儿必定回不来……小师弟,你且照顾好自己。”

这段话好比一个晴天霹雳,当场将沈尧砸傻了。

夜里他辗转不能眠,负手在屋内来回踱步,只觉得此事毫无征兆,甚至没有走漏任何风声,大师兄他……就被拐去了天下第一庄。

这叫沈尧如何放心?

众所周知,天下第一庄的庄主柳沧,乃是楚开容的舅舅。

而楚开容这个人,显然对卫凌风很有意见,又怎么会好心将他引荐给舅舅?依沈尧之见,恐怕是存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歹意。

再说卫凌风赶路之际,还要参加什么武林大会。想那京城是何等藏龙卧虎之地,武林大会又哪里是武功泛泛之人可以混迹的地方?

卫凌风虽然医术过人,但他对武学一窍不通,要是真往武林大会上一站,可不就像刀板上的鱼肉,青.楼里的黄花闺女,等着旁人来蹂.躏、作践、糟蹋吗?

*

次日一早,沈尧马不停蹄,奔往师父的书房。

他原本想着,要在师父面前求个情,让卫凌风临走前把自己给捎上。然而好巧不巧,卫凌风本人正在师父的书房里。

看那样子,似乎是在聆听师父的□□。

师父这般□□道:“江湖之大,海泽之深,人心之险,登天之难,你可知晓其一?在这偌大的江湖中,芸芸小辈要想混出个头来,谈何容易?”

卫凌风答曰:“师父,树大招风。”

果真看得开。

沈尧在心中为他赞叹了一声。

“你知道树大招风,你不想混出头,别人就会放过你了?”师父肃然道,“本门开宗立派已有百年,向来和药王谷水火不容,你身为我丹医派的人,难免会遭受牵连……你继承了我的衣钵,我必定为你打算,你可明白为师的苦心?”

卫凌风低头道:“承蒙恩师器重,弟子明白。”

沈尧在门外点头,心想他也明白。

师父语气稍缓,接着说:“想那楚开容的舅舅是谁?天下第一庄的庄主。既然他有意为你牵线搭桥,你顺水推舟便好。”

他还说:“此次前往天下第一庄,你定当全力救治庄主,只要你治好了他的病,江湖威名便有了……也算攀上了一棵大树,大树底下好乘凉。”

沈尧从前一直以为,他师父是个仙风道骨的神医,约莫和大师兄一样,视名利为浮云,看钱财如粪土。

但他现在觉得,世事很难讲清。就好比一个东西,你不能说它不是黑的,那它就是白的。

师父拍了拍卫凌风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我和那位庄主有些交情,他为人正派,直爽豪迈,必定不会亏待你。”

沈尧闻言,就在一旁叹气。

换做他是某一位庄主,也必定不会亏待卫凌风这样的人才。

书房内,师父咳了一声,接着旁敲侧击:“你今年二十六岁,已经是成家立业的年纪,倘若遇到什么机会,定要好好把握。切莫像为师这般,一把年纪仍是孤家寡人。”

夜里天冷,身旁连个盖被子的人都没有。

思及此,师父略感怅然。更不希望徒弟步上自己的老路。

卫凌风见状,只得随口应和。安静片刻之后,告退出了房门。

恰好与沈尧撞上。

沈尧便和他道:“我适才刚来,你同师父说的话,我一句都没听见。”

卫凌风抬手,将他袖口的落叶拂走,接了一句:“此地无银三百两。”

沈尧摆了摆手,道:“也就听了一两句吧。”

“你惯会听墙角,”卫凌风侧过身,指向书房,“找师父有事吗?”

沈尧低笑道:“昨晚听你说,你要去天下第一庄,还可以带上两个师弟。我便打算毛遂自荐,向师父请愿,看看能不能和你们一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