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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毒教的长老们都说好。

段无痕斟酌道:“父亲,我可否……”

段无痕一句话没讲完,段永玄立刻打断他:“楚贤侄还在我们家。你作为楚贤侄的朋友,这几日应当一尽地主之谊。”

段无痕冷漠地拒绝道:“楚兄是江湖豪杰,交友广泛,无须我一人招待。”

沈尧早就发现,段无痕和楚开容非常不对付——楚开容还好,他对段无痕挺热情的,反观段无痕呢,见了楚开容比见了鬼的脸色还差。

段无痕他爹有一点尴尬,咳嗽两声,才说:“你想去熹莽村?”

段无痕道:“正是。”

五毒教的三长老规劝道:“自古英雄出少年。段少侠仗义行善,古道热肠,积德甚厚,此番去往熹莽村,定能让真相水落石出。”

三长老的一席夸赞,丝毫没打动段无痕。

段永玄稍作犹豫,最终答应了儿子的请求。

第二天,段无痕领着十五名剑客、五毒教的长老、卫凌风、沈尧等人,在段家的校场之外,清点马匹,准备出发。

之所以带上卫凌风,是因为段无痕的状况不稳妥。段永玄心疼儿子,建议几位大夫随行。

沈尧仍然和卫凌风共乘一匹马。因他已经和卫凌风互通心意,这一次跟卫凌风同行,便不如上一次大方坦荡。

马队一路疾驰,跑得飞快。有好几次,沈尧撞到了卫凌风的胸膛,卫凌风竟然问他:“撞疼你了吗?”

沈尧低头回答:“你可以不停地撞我,我根本不觉得疼。”

卫凌风却道:“何必呢?你靠过来,贴着我。”

这话讲完,他拽着沈尧往后一抱。

就是在这个时候,沈尧猛然想起——他们现在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其他武林高手们,有没有听到这段对话?

沈尧后知后觉……扭头扫视周围的众人。

好在沈尧和卫凌风的那匹马,跑在外侧,而且马蹄声连绵不绝,震荡又剧烈,大家似乎都没在意卫凌风和沈尧刚才讲了什么。

尤其是五毒教的杜长老,还一个劲地夸他们:“你们丹医派的师兄弟,感情真好啊。”

沈尧受之有愧,强笑道:“师兄们都对我很好。”

杜长老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回忆道:“唉,我座下的弟子比不上你们……”

话没说完,几匹马的踏蹄声都变慢了。

白雾如烟,游荡在官道上,远处的景象不甚清晰。段无痕骑马跑在队伍最前方。他察觉异样,不由得勒紧缰绳,嘱咐道:“慢行吧。”

不知走了多久,雾霭散开,道路越发狭窄。

段无痕骑马慢行于田埂,左右两侧都是秋收之后的水稻农田。枯黄色的杂草遍生原野,依稀有个稻草人立在正中央,乌鸦栖息一旁,哀哀切切地啼叫着。

天色近晚,夕阳将退。

沈尧问道:“这里就是熹莽村?”

段无痕左手握剑,右手牵着缰绳,许久之后才说:“大概是的。”

三长老疑惑:“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段少侠,你为何如此犹豫?”

三长老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段无痕,他听到沈尧喊了一声:“小心!”,还没转过头,便见一只毒镖从远处飞来,离他的眼睛越来越近。

他想躲开,但身子仿佛定住了。

他看着毒镖扎进自己的左眼。他脑中剧痛,尚有知觉,缓慢地抬起一只手,摸到了满溢掌心的鲜血。

作者有话说:

五毒教三长老,新地图领盒饭第一人

第46章 迷雾(二)

五毒教的三长老陡然滚落马背。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段无痕离得很远, 来不及救人, 他拔剑出鞘时,那一枚毒镖已经扎入三长老的眼眶。

“有埋伏!”另一位长老高声喊道,“诸位小心!”

作为众人中唯一不会武功的废柴, 沈尧十分慌张。

五毒教的三长老, 乃是一位武林高手, 却被一支毒镖刺中了——敌人在暗,他们在明。

杜长老翻身下马, 捞起三长老的身体, 瞠目结舌道:“断气了!他断气了!”

段无痕喊来十位剑客, 组成一个剑阵。他让五毒教的长老们原路返回, 他自己要去熹莽村一探究竟。

卫凌风阻止道:“段公子,请三思,前方可能有陷阱。”

五毒教的长老们起初都没回过神,片刻后,他们的怒大于惊,杜长老更是一马当先, 闯在前头。他出身于京城一家武馆, 从小在武夫堆里长大, 讲规矩, 重义气, 受不了无辜的同门师兄惨死, 他一边策马一边喊道:“谁放的暗箭!老夫要你杀人偿命!”

段无痕犹豫一刹那, 还是跟上了杜长老。

“我们快追, ”沈尧催促卫凌风,“段无痕的状况不妙。”

卫凌风却道:“段无痕过于冲动莽撞了。”

沈尧辩解:“倘若他现在调头,原路返回,恐怕会沦为江湖笑柄。”

卫凌风竟然说:“只要他跑回段家,搬来救兵,旁人就会赞他有勇有谋,深明大义。”

沈尧略感茫然:“那他现在冲进村子里,是不是很危险?”

卫凌风叹息道:“不算危险。他的武功登峰造极,当世少有匹敌。”

沈尧点头,又问:“其他人呢?还有,追随段无痕的剑客们,他们能抓到放暗器的歹徒吗?”

段无痕和几位长老全部扬长而去。余下三位剑客守在卫凌风身边,像是要保护他们,卫凌风牵紧缰绳,下定决心道:“也罢,总归有我护着你。”

说完,他带着沈尧进村了。

熹莽村依山傍水,东南方还有几座山林,山川巍峨,连绵不绝。村里人挖了几条水渠,从山上引来泉水,汇成清浅的小溪。

溪水染血,泛着黯淡的红色。

马蹄踏过溪流,沈尧望向前方,喃喃自语道:“段无痕人呢?他不见了。”

话音未落,所有人都听到了刀剑碰撞的巨响。沈尧身旁一位剑客护主心切,忙道:“少主应该在西南方。”

西南方?

自从卫凌风和沈尧进村,没看见一个村民。天色渐渐黑了,夜幕沉沉如墨染,按理说,村子里至少有几户人家会点灯。但是,到了掌灯时分,整个村庄仍然被黑暗吞噬。

月色薄凉,清清冷冷拂落在地上。

沈尧道:“喂,你们说,这地方是不是没有一个活人了?”

卫凌风驾着马,慢慢走向西南方。他应声道:“处处透着古怪。”

虽然他们正在行往西南方,可是,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大家又回到了原点。近旁的茅屋清溪、古井竹林、耕田农舍,并无一丝改变。

沈尧皱眉道:“活见鬼了。”

另一位剑客说:“这像是……”

他讲不出个所以然,卫凌风帮他补充道:“像是五行八卦阵。”

此话一出,沈尧骤然醒悟:“对啊,我在段家见过这种阵法。那天,我们一起拜见段夫人,要不是有两位姐姐带路,我们一定会迷路。”

剑客忽然很恼怒:“我家夫人师从慧谷禅师,心地良善,慈悲有德,怎会在荒郊野岭设下八卦阵?”

“你别激动,”沈尧低声道,“倘若熹莽村出了事,段家的名声也不好听。段夫人当然不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我只是感叹一句,我见过类似的奇妙阵法。”

剑客垂首,向他道歉。

沈尧随口问他:“你叫什么名字?你的剑法怎么样,能不能找到阵眼,一剑斩破?”

那剑客迟疑道:“沈公子……不记得我了吗?”

沈尧盯着他那张脸,想破脑袋也想不起来。

剑客道:“那天早晨,沈公子途径段家侧门,送了我一瓶……柴胡逍遥散。”

沈尧一拍大腿:“哦,是你呀!怎么样,我的药好用吗?”

剑客稍显赧然:“好用,沈大夫是当世神医。”

卫凌风蓦地接话:“我家师弟当不起‘神医’二字,兄台过奖了。”

剑客仍然执着道:“当得起,当得起!”

他边说边伸手,搭住了沈尧的肩膀。几人都在马背上,骏马缓缓而行,他的衣袖随之晃荡,又被卫凌风拂开。

卫凌风目不斜视,提醒道:“三长老尸骨未寒,各位,切莫分心,谨慎行事。”

沈尧双手攥着马脖子的鬃毛,又问:“大师兄,假如我们找不到阵眼,是不是会被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