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书库 > 重生 > 第16节 >

第16节


“你是杰米·莫顿?”他问。
我略带迟疑地承认了。他穿着宽松的牛仔裤,膝盖上打着补丁。他的眼睛下面是深深的黑眼圈,仿佛每晚只能睡两三个小时的觉,要么就是自慰过了头。
“到乐队练习室来。”他说。
“为什么?”
“因为我叫你这么做,新来的。”
我跟在他身后,迂回地从拥挤的学生中穿过,他们有的大笑,有的大叫,推推搡搡,有的在使劲捶打储物柜。我只求不要被暴打一顿。我可以想象由于一些鸡毛蒜皮的原因被高二学生暴打——高二学生戏弄高一新生是学校屡禁不止的——但被跨年级学长欺负却不多见。高年级学生通常直接无视新生,我哥就是个例子。
乐队练习室里空无一人,我松了口气。如果这个家伙打算修理我的话,好歹没有别的帮手。他没有暴打我,而是伸出手。我跟他握了手。他的手指柔软而湿冷。“诺姆·欧文。”
“很高兴见到你。”我不知道这是真话假话。
“新来的,我听说你会弹吉他。”
“谁告诉你的?”
“你哥,橄榄球先生。”诺姆·欧文打开一个储物柜,里面全是带盒子的吉他。他抽出一把琴,解开搭扣,露出来一把惊艳的纯黑色雅马哈电吉他。
“SA30,”他简短地说,“两年前拿到的,跟爸爸一起刷房子,整整刷了一个暑假。把功放打开。不,不是那个大的,就是你前面那个方块。”
我走到那个迷你功放前,四处找开关或按钮,却一个都没看到。
“在背面,新来的。”
“噢。”我找到了一个摇杆开关,把它掀了起来。红灯亮了,伴着低沉的嗡嗡声。我立刻爱上了那种嗡鸣,那是力量的声音。
诺姆从吉他柜里翻出一根线,把它插了进去。他用手指扫一下弦,小功放里传出短短一声“哐啷”,既无调也不成音乐,但是太美了。他把吉他递给我。
“什么?”我既紧张又兴奋。
“你哥说你弹节奏,弹点儿给我听。”
我接过吉他,我脚边的小功放再次传出那“哐啷”声。这把电吉他比我哥那把民谣吉他沉多了。“我从未弹过电吉他。”我说。
“一码事儿。”
“你要我弹什么?”
“《绿河》怎么样?你会弹吗?”他把手伸进宽松的牛仔裤的表兜里取出一块拨片。
我努力拿稳,没有掉下来。“E调?”连问都多余。这些破玩意儿都是E打头的。
“你定吧,新来的。”
我把带子绕过头,把垫子挪到肩上。那把雅马哈挂得太低了——诺姆·欧文个头比我高不少——但是我太紧张,没想到去调整背带。我弹了下E和弦,吓了一跳,声音在这关着门的乐队练习室里居然会这么大。这把他逗乐了,他咧嘴一笑,让我感觉好多了。他这一笑也暴露出他牙齿的问题,他如果不开始护理的话,日后肯定麻烦不少。
“门关着呢,新来的。调高音量,躁起来!”
音量原本是5,我调到7,嗡鸣响得很给力。
“我什么都不会唱。”我说。
“你不用唱,我来唱。你弹节奏就行。”
《绿河》基本是摇滚乐的节奏——不太像《樱桃,樱桃》,但差得不远。我又弹了一次E和弦,在脑中回想了一遍第一段,感觉没错。诺姆开始唱起来。他的声音几乎淹没在吉他声中,但我还是能听出他有一副好嗓子。“把我带到那凉水流淌的地方,耶……”
我转到A和弦,他停了下来。
“还是E?”我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前三行全是E和弦,可是当我再次换A和弦(摇滚乐基本上都这么走)时,还是不对。
“哪里?”我问诺姆。
他只是看着我,手插在裤子后兜里。我又回想着脑子里的音乐,重新开始。到第四行的时候,我换到C和弦,这下感觉就对了。我又从头来了一次,不过后面就是小菜一碟了。再配上架子鼓和贝斯……还有主音吉他(自然必不可少),就能直接上台了。“克里登斯清水复兴”合唱团的约翰·佛格堤弹的一手主音吉他是我做梦都无法企及的。
“把战斧给我。”诺姆说。
我把它递了过去,有点儿不舍。“谢谢你让我弹。”我说完朝门口走去。
“莫顿,等一下。”变化不算太大,不过称谓好歹从“新来的”升级了,“试音还没结束。”
试音?
他从储物柜里取出一个小琴盒,打开后拿出,拿出一把刮痕累累的凯氏(Kay)900G半空心电吉他。
“插到大功放里,不过得把音量调回4。凯氏的反馈噪声太他妈浑蛋了。”
我照做了。凯氏比雅马哈更符合我的身材;我不用弯腰就能正常弹吉他了。弦上别着块拨片,我把它取了下来。
“准备好了吗?”
我点了点头。
“一……二……一二三……走!”
我摸索着《绿河》的简单节奏进行,紧张得很,如果我当时知道诺姆弹得有多好,我可能压根儿不会班门弄斧,直接就夺门而逃了。佛格堤的主音他拿捏得恰到好处,弹着那首魔幻老歌里的过门。我已经不由自主全情投入。
“大点儿声!”他冲着我喊道,“音量高起来,让那反馈噪声见鬼去吧!”
我把大功放的音量调到8,重新进入状态。两把吉他同时演奏,加上功放的反馈就像警笛在鸣叫,诺姆的声音淹没在音响里。没关系,我就跟着套路走,沉浸其中让他的主音来带我。感觉就像在光滑如镜的波涛上冲浪一样,那是个一连两分半钟都没有打完的浪。
曲子结束,突然鸦雀无声。我的耳朵轰鸣着。诺姆凝视着天花板,若有所思,然后点点头。“不算太好,也不算太糟。再练习练习,没准儿你能弹得比小讨厌还好。”
“谁是小讨厌?”我问道,耳朵还嗡嗡地耳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