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沅笑道:“我把柠檬和佛手疏下来的花都烘成干,有的捆成小香袋,衣服旁边放一袋,有的闷在茶叶罐里以后慢慢喝。臭祖海以后走出去都是香喷喷的,贼怪,贼怪。”
祖海侧脸看去,见荷沅在一边挤眉弄眼,不由伸手捏了一下荷沅的鼻子,“搞怪。等下他们来了你继续搞怪,今晚非把那些鼻子朝天的震住不可。”
荷沅愣了一下,等祖海拿了衣服走出去,这才从后面跟上。小时候常被祖海捏鼻子,可这么大了还是第一次被捏,很不习惯。不得不去想祖海提出的震住那些客户的主意,可惜她手头材料没柴碧玉那里那么多,怎么才可以震住那些人呢?她一边洗碗,一边想,很快,方案一二三一一出台。
祖海洗澡出来,穿着娇黄的T恤,一条米色卡其裤,都是荷沅给他买的,看上去非常帅气,他自己都忍不住在镜子前面多看了自己几眼。然后他便假模假样先上了二楼,到书房吹着电扇看书。
荷沅自己也洗了把脸,但她懒得换下她的宽大白圆领T恤和外贸商店淘来的牛仔短裤,一切准备就绪,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等着客人上门。这还是她的安仁里第一次正式接待非老先生老太太们的外人,心中竟是有点期待。
好不容易才等到外面的门被敲响,荷沅立即跑着出去,但到了院子里,连忙站稳了,轻问一声:“谁呀。”相信祖海在楼上也一定侧耳倾听着呢。
外面一个声音道:“我是丛总公司的老杨,丛总在不在家?” 荷沅这才拿着沉香木宫扇上前打开门,微笑地让他们进来,“祖海在书房看书,我带你们上去。”
外面走进来三个人,都是三十几岁的样子,其中一个长得略胖的高个子进来后长吸一口气,道:“真香,什么花开得这么香?”
荷沅听出这人是刚刚叫门的老杨,微笑道:“可多了,有惠兰的,有含笑的,还有珠兰的,夜来香的。里面请,外面蚊子多。”
一个省公司的一个客户看着轻摇宫扇关门的荷沅道:“都不像是真的。”
荷沅听了大笑,看来安仁里已经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三人鱼贯进门,见老房子难得的亮堂,天花板上的木框磨砂玻璃灯一盏一只灯泡,一盏一盏地似是没有排列,星星点点地悬在木梁上,被那么大的客厅一衬,竟是如一串明珠镶嵌在天花,那是王是观的主意。灯光下,桦木瘿圆桌越发显得古朴典雅。另一个省公司的客户看着圆桌道:“这花纹烙得好看,自然。我以前看到电烙铁烙出来的画有点土,今天看这桌子烙得倒好。”
荷沅装作轻描淡写地解释:“这是千年才得的桦树的树瘤,一棵树的养分都集中到树瘤上去了,所以板面特别结实细腻。花纹也是一点不会重生,我这张是虎皮纹的,还有猫眼纹,山水纹等,看谁喜欢什么了。不过下面的是黄杨木,一般黄杨木难长,长到十五公分的直径已经是非常希罕。我们这张桌子马马虎虎还算过得去。”一边说,一边自己先往楼上走,走到楼梯边,还是等了等特意在鼓凳上坐了一坐的省公司客户。
祖海这时适时在楼上栏杆边出现,居高临下热情地招呼了一声,将众人的视线吸引了过去,大家这才依依不舍地上楼。荷沅便去厨房取出她的酸枝木嵌螺钿盘子,托了一只粉青梅花弦纹壶,里面是冰薄荷柠檬茶,四只粉青荷叶边盖杯,得意洋洋地上了楼梯,继续第二波振荡。
进到书房,果然见祖海坐在宽大书桌后面,杨总坐在书桌一侧的木椅子上,而省公司两个客户则是还在满室打量。荷沅端了茶进去,见祖海冲她飞一个得意的眼神,心中明白,祖海的目的初步达到了。她笑嘻嘻地将茶具放到酸枝木长条矮桌上,轻声招呼道:“还是来这儿坐吧,老酸枝木坐着才凉快呢,”
祖海闻声起来,笑道:“我光顾着坐书桌边看书,忘记凉快的酸枝木了,来,这儿坐。这套酸枝木家具算是有点年头了,荷沅,是清朝的吧。”荷沅点头,指着茶盘道:“和这茶盘是一套的。喝点柠檬薄荷茶吧,还是冰的,配四只弟窑粉青荷叶杯特别好看。”祖海在一边想,这帮省公司的人前一阵还在炫耀立顿红茶,不知听见荷沅的冰柠檬薄荷茶是什么感受。
省公司一个客户终于低下骄傲的头颅,赞叹道:“我不要别的,光是这一排书橱已经够了。丛总,这些东西你都是哪里搜罗来的?”
祖海笑道:“荷沅喜欢这种老家具,都是她一手搜来的。这里的装修也都是她的主意,我一点没法插手。”
祖海那么说,但大家都以为他是客气,不居功,因为这些家具都是上万元的身家,他们想他怎么可能放手让一个小姑娘去随便买?另一个客户提出要求参观其他两件房子,祖海看了眼荷沅,笑道:“荷沅的房间肯不肯开放一次?”
荷沅愣了下,忙道:“你们先说话,我昨天才大考结束,还没来得及收拾房间,等我收拾了你们再去看。”连忙旋身出去。杨总玩味着祖海与荷沅的对话,看着荷沅出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省公司的客户本来就没什么可谈的,该说的早就与杨总在白天说完,不过是不见真佛不烧香,非要祖海出面陪他们吃顿饭才觉得有面子。现在一屁股坐在清朝酸枝木家具上,脚下的一楼还有一套千年桦木瘿家具,气势顿时弱了,他们没想到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年轻的祖海竟然内涵这么深,祖海越是轻描淡写,他们越觉对方来头不小。一下觉得祖海托词疲累不见他们也是很有道理了,大人物哪里是那么容易见面的。
总算等到荷沅开放闺房,三人急着跟去,一见之下,更是惊倒,横亘于室的六大扇花梨木屏风,和屏风后雪白的浴缸一角一下吸引住了他们的视线。一个客户道:“有次跟着我们老总去总统套房拜见香港客户,他们的卧室都还不如这儿精致。呵,一月梅花,二月迎春,三月桃花,四月……”客户数着一扇扇的橱门认花。
祖海站在荷沅身边,静静看着他们几个,好久才轻轻对荷沅道:“果然是你眼光最好。”
“那是当然的。”荷沅得意地道。想起当初拼死买下屏风,还与青峦为此翻脸,虽然过去还不到一年,不知怎么已经有了沧海桑田的感觉。
一个客户不死心,又跑到祖海面前道:“丛总,可不可以参观你的卧室?”
祖海背诵着荷沅以前跟他说过的话,“我那里的风格与这儿截然不同,是法国洛可可风格纯白描金家具,没什么看头,呵呵,那种家具太多了,到上海随便搬一套就行。”祖海一脸风清月白无所谓的样子。
杨总神情奇突地看着祖海,心说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雅致了?但省公司的两个客户一个劲地以为祖海平时是深藏不露。等到荷沅送上白玉一样骨瓷碗中的冰镇糖水黄桃的时候,他们只会叹息。从此,他们在祖海面前再不会骄傲地扬起鼻子。
杨总临走时候趁着祖海与省公司客户寒暄,又好好打量了一下灯光下的石板小院,一时有点流连忘返。这么好的环境,要是换成是他所有,那该多好。感慨着回头,见荷沅站在他身后恬静地微笑,衬着这优雅环境,杨总竟一时有些移不开眼睛。想起一个客户进门时候说的话,这儿都不像是真的。包括日日见惯的祖海,也有点风雅得假。
送走客户,进了房门,祖海这才喃喃地道:“荷沅,荷沅,你是我的宝。” 荷沅没有听清,背转身问了一句:“我是什么?”
祖海没有回答,干脆一把抱起荷沅,呼啸着转了几圈,这才放下尖叫的荷沅,拨去她额前的乱发,轻轻在她脸上吻了一下,这才道:“谢谢你,荷沅,你是我的宝。今后省公司的供货不会再推三阻四。”
荷沅被祖海的怪异举止惊到,想推开祖海,但祖海的手像铁箍一般地围在她腰间,火热的温度透过衣服传到她身上,让她好一阵目眩神迷,怎么与跳舞班里的舞伴给她的感觉不同?怎么竟与青峦在圣诞那晚给她的感觉相同?好不容易才想到说话,“祖海,你放开我,放开我。”
祖海紧张地盯着荷沅脸上的细微变化,凭他多年经验,相信荷沅对他不会没有意思,于是决定赌上一把,怎么也不放手。而且荷沅柔软的腰肢,诱人的体香,在在吸引着他不肯放手,只是略微犹豫,便不顾荷沅的推辞,微一侧脸对着荷沅的樱唇吻了下去。不管了,心中对荷沅的向往早已生根,为了不致惊吓到她,害得他都不敢经常来安仁里,免得见了荷沅会控制不住自己。今天既然已经失控,横刀竖刀都是死,他选择迎难而上。
慢慢地,只觉得怀中的人儿渐渐软了下来,撑在他胸前的双手不再用力,他心神具醉,借热烈而狂放的吻诉尽他这么几年的相思。
荷沅只想推开祖海,她是答应了青峦的,怎么可以与别人耳鬓厮磨。但是祖海根本就不容她离身,他的手臂是那么有力,他的吻似乎是铺天盖地而来,不容她闪躲,而他的热情更是如火燎原,唇舌交错之际传递给她,感染了她,让她不由自主沉醉于他的怀抱。
脑子一片空白时候,终于火堆移开,荷沅得以呼吸新鲜空气。耳边却是传来阵阵急喘,祖海的吻转移到了她的耳朵,脖子。荷沅心乱如麻,一时不知哪里来的劲,一把推开心驰神迷放松手臂的祖海,急急后退几步,不想撞在身后的桦木瘿桌脚上,人没站稳,一屁股坐在地上。两人一时都是呆住,怔怔看着对放,不发一语。
祖海清楚过来,想过去扶起荷沅,却听荷沅低低叫了声:“别过来,祖海你站住。”祖海见她披头散发,一脸惶恐,不舍得过去,急急蹲下来,看着荷沅道:“荷沅,别怕,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很爱你,我一直很爱你,把你当我今生唯一的妻子。你别害怕,你说,从小到大,我伤害过你没有?”
荷沅听着这话不知所措,她一点没有想到祖海对她会是这种爱,心中似乎从来没有正视过祖海可能会对她有感情,似乎那是很不可能的事,虽然以前还有一闪的疑问出现过。可是,她不是爱青峦吗?她有点茫然地看着祖海,也不知要从地上站起来,更不知说什么好,只会怔怔地看着祖海。
祖海一番表态,没有等到回答,却被荷沅盯得心底发虚。他想再说什么,又怕自己这个时候说出来的话会不会不中生性浪漫的荷沅的意。对峙了半天,他终于忍不住,起身不顾荷沅瞪目拒绝,一把拉起荷沅抱紧在怀里,决定破釜沉舟,“荷沅,你好好想想,你心中哪怕是有一丝爱我,你也不要否认。”
荷沅依言想了想,可是身子被祖海紧紧地拥着,丝丝缕缕的激情又从他身上传递过来,她脑袋早成一团乱麻,哪里考虑得清楚,瞪着祖海半天,这才嗫嚅道:“我不知道,你让我想一个晚上,我要想清楚。”
祖海不死心,紧盯着问了一句:“荷沅,我吻你的时候,你不是很喜欢吗?”
荷沅不由伸手握住嘴,一脸羞涩,避开祖海迫视的眼光,欲言又止,是,刚刚她是乐在其中的,可是叫她怎么承认得出口?见眼前祖海的脸又渐渐贴了过来,似乎又像是欲吻的样子,她情不自禁地冲口而出:“不要,你吻得好脏,都是口水。”不像青峦,只是衔住她的嘴唇轻轻的吮吻,非常温柔的样子。
祖海一怔,随即放声大笑,心情好得不得了。不由连连吮吻荷沅的眼睛鼻子嘴唇下巴,笑声还是汩汩从他嘴里淌出。笑得荷沅直觉其中一定有很不对的地方,但是不对在哪里,她不是很清楚。等到祖海终于放开她,她立刻逃也似地钻进自己的房间,紧紧关上门,说什么都不能让祖海进来。此人太危险了,别看他平时一直笑嘻嘻的,原来是只披着羊皮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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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荷沅鸵鸟政策实施到底,第二天天还没亮,几乎一夜无眠的她起身赤脚走楼梯下去,不敢吃早饭,卷包就回家去。有爸爸妈妈管着,相信祖海一定不敢胡来。
她一路都是迷迷糊糊,想睡,又心惊肉跳地睡不着。她依稀觉得自己是个坏女人,既然爱了青峦,怎么还能对祖海有感情,她觉得自己三心两意,花心。昨晚她想了一晚,忽然发觉,她对青峦和对祖海的感情都差不多,都是很依恋,也都是很关心他们。她不得不比较,青峦和祖海都是好人,而且都对她好,但是,似乎爱情应该是有共同语言,她和青峦一直看差不多的书,读一样的专业,他们两个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可是与祖海呢?祖海能不能触景生情想到“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可她与祖海在一起也有说不完的话啊,而且说得也很愉快。所以荷沅深刻怀疑,自己是个轻狂的人,似乎见谁都好,见了后人忘前人。她很不耻自己行为,很怕继续面对着祖海会坚持不住原则,她只有逃避,希望祖海不要逼迫她表态,她不愿辜负青峦,辜负自己的诺言,更不想给祖海添麻烦。她很怕昨晚祖海的问话,“荷沅,你好好想想,你心中哪怕是有一丝爱我,你也不要否认。”她没法否认。
梁家父母看见荷沅筋疲力尽地回家,以为她考试考累的,心疼不已,好饭好菜地喂养。家中虽然是新房子,但是舒适度比起安仁里差一点,不过荷沅能屈能伸,又在妈妈爸爸的身边,住得万分的舒服。
可该来的还是逃不掉。这天晚上,一家人正在院子里吃饭,祖海开车回家。妈妈一听汽车声音就道:“祖海回来了,他好像总是忙得不着家。不过比起青峦,他还算是回家多的。”
爸爸正好对着丛家的围墙坐着,虽然没看见祖海进门,但还是看了一会儿,道:“祖海现在是混出来了,我看见他走出去,很多人见了他追着叫老板。不过这孩子知道尊重人,看见我一直很恭敬。”
荷沅想不听,但不能不听,只得应了句:“他有那么威风?我看见人家都叫祖海丛总丛总的,就像虫虫虫虫。”
“小荷沅背着我说我坏话。”祖海从两家之间的围墙冒出头来,笑嘻嘻地跟梁家父母打了招呼。
荷沅不敢看祖海,低头继续吃饭,但不甘心地回了一句:“知道你定会道德败坏地来偷听我们说话。我才不会背后说人呢。”话音才落,便被妈妈敲了一筷子,原来敲筷子是梁家祖传。
祖海只是冲荷沅笑笑,却对梁爸爸道:“梁伯,财务说你快一个月没有去结算了,明天去一下吧,他们月底要关帐,应付款总是吊着不大好。”
梁爸爸答应:“好的,谢谢你祖海,多亏你一直帮着我。”
祖海笑道:“梁伯你怎么跟我客气起来了,要不是你模子做得好,我的生产成本怎么降得下来?对了,荷沅,我明天出差,去芜湖。估计要走好几天,你还是回去看看安仁里吧,那么热的天,几天不浇水,那些花都得翘辫子。”
荷沅连忙问上一句:“你什么时间的火车?”
祖海还能不知道荷沅的用心,她这是想错开时间,免得撞上他。便笑道:“我中午的火车票,从南京转车,晚上就可以到芜湖。不过你后天回安仁里也没事,不浇一天水问题应该不大。”见荷沅一直没抬头,他心中遗憾,但还是笑着冲梁爸梁妈道:“梁伯梁婶,我进去吃饭,你们慢吃。”
祖海的表现无懈可击,而荷沅的表现则是破绽百出,落在她父母眼里,两老自然担心。但不便在院子里说,一直熬到收拾饭碗进去,梁妈妈这才轻问:“荷沅,你跟祖海怎么了?”
荷沅见爸爸走了出去,这才轻道:“祖海想怎么样,我不想怎么样,所以我逃回家来了。” 妈妈皱眉道:“祖海……平时看看他还是很讲道理的,怎么回事。”
荷沅听了觉得妈妈一定误会了,忙帮祖海解释:“妈,你瞎想了。祖海没有乱来,他只是说了他那个那个,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就不辞而别了。”又一下想不出怎么用别的词来代替“那个那个”,觉得妈妈不是宋妍他们,似乎很难开口与她直说。
妈妈松了口气,还好,是自己想歪了。她想了想,才道:“荷沅,你是不是想着青峦?他还在给你来信吗?” 荷沅点头,道:“有,几乎是一个月一封。”
妈妈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不提祖海,我和你爸爸都在想,青峦究竟还会不会回来?隔着那么远,靠几封信能说明什么问题?你在等着他吗?”
荷沅心下烦躁,这事她自己也理不清,妈妈问了她怎么回答得出来?愣了半天,才义正词严地回答:“我不知道,但我还小,还在读书,什么都等毕业以后再说吧。”直把妈妈噎在当地。
荷沅为求保险,后天傍晚才回到安仁里。一身臭汗地走进芳香扑鼻的小院,自惭形秽之外,似乎有一股清凉扑面而来。虽然住回父母家里那么多天,可荷沅做梦都想着安仁里。
洗完澡一身清香,荷沅梳着长发出来,听见楼下有敲门声,便趴在卧室窗口看了一眼,大声问:“谁呀。”
只见杨总退开几步,走到看得见荷沅的地方笑道:“是我,老杨,几个朋友听说梁小姐喜欢花,送了一盆荷花过来。正好丛总不在,不过跟丛总通了电话,他说你一定会喜欢,让我们自己搬过来。”
荷沅本来不想开门,但借着傍晚的夕阳看清楚是杨总了,再说祖海也知道,只得应了“等一会儿”,便下楼来开门,想到自己名字里面有一个“荷”字,不知是不是祖海的心意。
外面走进来四个人,都是衣冠楚楚,像是有点身家。杨总与另外两个人抬着一只青花瓷缸进来,荷沅见他们很用力的样子,很过意不去,忙让他们把瓷缸放在靠近大门的地方。瓷缸里面,果然种着荷花,荷叶三两枝擎出水面,已经有粉色菡萏婷婷玉立。杨总放下瓷缸,起身笑对荷沅道:“喜欢吗?”发觉眼前的小姑娘刚刚洗完澡,即使在宽大的衣服下,还是看得出纤腰一束。杨总心想,怪不得丛祖海要金屋藏娇,拿这么漂亮的房子养着她。
荷沅微笑着礼貌地道:“喜欢荷花,我前一阵才想过它。谢谢你们。”荷沅知道此时她应该请那些人进去喝口水,但是她不喜欢祖海不在的时候进来那么多男人,心里有点害怕。所以干脆不说出来。
杨总笑道:“不用谢我们,是丛总的意思。”
荷沅还是微笑应了声“谢谢”。总觉得除了杨总外,其他三个男人进来后一直上下打量这个房子,眼光中不是那晚省公司两个客户的欣赏,而是另外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心里不觉又害怕了几分。
杨总嘻笑道:“梁小姐不请我们进去喝茶?兄弟们都对丛总的房子仰慕得很,很想进去看看究竟。”说着,便自说自话走去开门。荷沅不动,门锁是爸爸的特别设计,寻常没掌握要点的人是开不进去的。
杨总开不进去,有点尴尬地回头,荷沅这才道:“对不起,今天祖海不在,什么时候他回来了让他请你们过来吧。”
杨总看着其他几个无奈地笑,其中一个长着一张刀条脸的人瞥了荷沅一眼,道:“里面开着灯,从落地窗看进去也一样。”
荷沅也是无奈地看着他们趴在窗前指指点点,冒着油汗的鼻子一次一次地贴到她辛苦擦干净的玻璃上面,想着都脏。他们嘴里一直在讨论着房子的价格,桦木瘿桌椅的价格,白藤桌椅的价格,还有天花上面特制灯罩的造价,三句不离价钱。荷沅厌烦,静静站着不搭话,不由自主地站到了大门口,不知为什么,外面弄堂有风,但吹来的风要比院子里热上几度。
隔壁柴碧玉正好从外面回来,她是被一辆车号在一百号之内的车子送回来的,所以那么热的天,她依然干净爽洁,穿着一件水兰旗袍,风姿绰约。荷沅忙打声招呼,“柴外婆回来了啊?柴外婆穿什么都好看。”
柴碧玉听了心里欢喜,因为知道荷沅说话小孩子心性,没怎么经过大脑。“你站在这里乘凉?还是等人?” 荷沅道:“祖海几个朋友在看房子。”
柴碧玉何等精明的人,听见她这么说,就想到要是她欢迎来人的话,早陪人进去参观了,哪有等在门口好像是迫不及待等着关门的样子。干脆慢慢走了过来,见几个品位不佳的男人凑在落地窗前指指点点,便故意大声道:“荷沅啊,女孩子在家,寻常还是不要放外人进来的好,我家里即使邵副市长来,也是要他太太陪着才行。”
杨总他们闻言看来,见一个气派高华的老太太站在门口冷冷看着他们,他们这些男人不知怎么都觉不自在,杨总忙笑道:“不好意思,梁小姐,很打扰你了。这几位朋友都是最喜欢布置房子的人,进来就舍不得走了。大哥们,我们走吧?”
刀条脸的看了荷沅一眼,又看了柴碧玉一眼,一声不响离开,不知为什么,这人不是最高,穿得也不是最好,但四个人一起来,荷沅总是不由自主将眼光聚焦到这人身上,似乎那人是四人中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