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孟婆整理着大小不一的汤碗,一边埋头熬汤,一边缓声开口道:“在桥墩上放死魂的东西,是为了让执念融进奈何桥,桥身才会越稳。”
我却忽然想到了什么,挨到孟婆身边问她:“为什么那些死魂喝了汤以后,好像都会不小心打碎碗呢?”
孟婆掌着汤勺的手滞了一瞬,随即又捂着脸咳嗽了一声,她挺了挺佝偻着的背,抬眸瞥我一眼,“作甚问我这些,我只是个煮汤的老太婆,又不是那些年纪轻轻就生了执念的死魂,哪里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打碎碗。”
我眨了眨眼睛,低头轻声道:“每个魂魄喝的汤都是一样的吗,都是喝完了以后会忘记前尘往事吗?”
“每个魂魄喝的汤……自然是一样的。”孟婆将汤碗递给面前的一个魂魄,换了个手握住勺子的柄,语调幽幽继续道:“不过有的是咸汤,有的是甜汤。”
我从地府出来的时候,天边的星辰亮的像冬天挂在树梢上的冰晶,忽闪而明亮,倒映在不远处的一方池塘里,映出一片明净清透的华光。
池畔有几棵粗壮的桫椤树,浅色的花叶繁茂如春,交叠缠绕。
我家二狗摇着尾巴趴在树影下,清亮的双眼比星辰还闪耀,眨也不眨地将我望着。
二狗爪子上的伤还没有好全,也不知道是怎么找到了地府的门口,在我和夙恒出现的那一刻,它一瘸一拐地扑了过来。
黄泉地府的阴气浓重,二狗这样负着伤的爪子自是不能踏进去,但它丝毫没有自知之明,执意要跟着我往地府里冲。
夙恒在桫椤树下布了一个结界,他一手提着二狗脑袋上的犄角,将它放进结界锁在了里面。
二狗没哭也没叫,它只是泪眼汪汪地将我望着,眼里写满了世道苍凉的绝望,仿佛已经被狼心狗肺的主人无情无义地抛弃。
我实在受不了它可怜至极的眼神,扑进夙恒怀里撒娇,让他留下来陪它。
但是现在我已经从地府里走出来了,二狗还十分乖巧地趴在原地,我却找不到夙恒在哪里。
“君上……”我轻声叫道。
凉悠悠的手指从我身后伸过来,挑着我的下巴向上抬起,夙恒低头贴近我的耳畔,高挺的鼻尖刚好挨着我的耳朵。
“今晚我们早点睡。”他粗糙的指腹在我的下巴上摩挲,嗓音又低又沉道:“在人界的这些天,为了不让挽挽觉得累,一直没舍得碰你。”
这不能更明显的话外音,听得我脸颊微微发烫。
趴在树下的二狗见我们这么久都没有走过去摸它,眼中再次盈满了晶莹剔透的泪水,顶着两只犄角的脑袋搭在爪子上,连一双毛绒的耳朵都耷拉了下来。
星辉明澈如洗,花痕树影重迭,深秋的晚风一阵凉过一阵,将满池静水吹出微浅的波纹。
夙恒将我打横抱起,二狗身边的结界也乍然消失了,它扬着四蹄开心地跑过来,稳稳当当地踩在渐渐腾起的云朵上,趴在了夙恒的脚边。
我凝眸看他,浅声问道:“你刚刚去了哪里……我从地府出来以后,怎么也找不到你。”
“回了一趟冥洲王城。”夙恒答道。
清凉的云风从耳边拂过,素素月华皎然如银,落在他的衣袖上,折出一亘深一亘浅的痕迹。
我往他怀里挨得更紧,又倚在他胸口蹭了两下,软着声音道:“还好你记得回来找挽挽。”
他低头吻我的脸,“这么喜欢撒娇,嗯?”
我脸上飞红,轻声道:“挽挽只喜欢和你撒娇。”
他的吻落在了我的唇瓣上,辗转吮吸渐次加深,深秋的夜风清寒薄凉,竟是让我觉得越来越热。
金壁煌煌的冥殿内,彤彤灯辉清明如水。
飘荡的纱幔轻若无物,拂在光洁的地板上拢住素净月色,夙恒踏过门槛以后,就将我抵在墙上深吻,手指极轻易地勾开长裙的衣襟,又挑断了肚兜的锦带。
耳根倏然红透,我微微挣扎了一下,轻薄的衣衫松松垮垮地滑下来,露出了莹白如玉的肩膀。
饱满丰润的胸部挺翘如雪峰,我拉过将要落地的薄纱衣裙,一双丰盈跟着微颤了两下,我自己看到也不知不觉红了脸,呼吸渐渐加快,周围的空气也仿佛烫了起来。
夙恒扯了我的腰带,微凉的指尖挑起我的下巴,挨在我耳边低声道:“挽挽乖,告诉我想不想要。”
眼中浮起迷蒙的水光,我忽然想到在东俞国兰桂乐坊里看到的那些场景,迟疑半刻后从夙恒手里拽过锦帛腰带,踮起脚尖将腰带蒙在了他的眼睛上。
我推了推他硬实的胸膛,抬头看着他堪称完美的俊脸,“你数到一百再来找我……找到我以后……”
我抬起腿蹭了蹭他的膝盖,“今天晚上任你处置。”
他牵过我的手吻了一下,唇角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上翘,“挽挽说的,任我处置。”
我含羞嗯了一声,抽出被他握在掌中的手,披着薄纱衣裙跑进了内殿。
☆、第3章 月
夜凉风静,绿芜香浓,皎月映帘红。
我在宽敞的内殿中四处跑了一会,始终没有找到一处妥帖合心意的地方,总觉得无论是藏在床底下还是衣柜里,都好像有些不够隐蔽。
我站在殿中央仔细想了想,最后机智地推开了浴池的大门。
仙灵白玉铺就的光洁地板上,镶嵌着冰金翡翠雕成的万叶莲花,缀着冰绡流苏的纱帐挡在美人榻前,将铺在榻上的锦绣软缎衬得素白如雪。
绕过粼粼水波拍打的浴池,我缓步走向了美人榻。
约摸过了半刻钟左右,雕朱嵌玉的华门被再次打开,我侧坐在美人榻后,只见那门槛处划过一方紫色长衣的衣角。
整个浴池内空然寂静无声,唯有溯流的清泉池水泠泠轻响着。
“藏在这里。”夙恒的语声依旧低沉,带着几分糜欲的沙哑,极为淡定地道了一句:“挽挽是自己出来,还是让我把你抱出来?”
我把下巴搭在软榻上,清澈水亮的双眼定定将他望着。
夙恒的眼睛上仍然蒙着锦帛腰带,及地的深紫衣袍纤尘不染,他只不过静静地站在门边,都愈发显出世无其二的龙章凤姿。
简直俊的让人合不拢腿。
夙恒径直朝美人榻走了过来,他的脚步不急不缓,修长的手指勾开了自己的衣领。
我红透了耳根,跪在榻边轻声叫道:“君、君上……”
他的衣领已经敞开了大半,露出肌理分明的胸膛,“哦,等不及了?”
这句话的尾音上扬些许,听得我不由自主心跳加快,披着薄纱衣裙往后挪了一点。
从前爹娘还在的时候,我家旁边是树木葱茏的水泽湖畔,娘亲曾经教过我如何布水阵,但我怎么学都只会最简单的那一种。
小部分的池水凝成了雨露云雾,横亘着挡在夙恒面前,我在水阵里参杂了半个迷宫阵,于是缭绕的云露在瞬间变成了水墙砌就的迷宫。
他抬手取下了锦带,浅紫瞳色的双眼幽深如海地看着我。
我扶着软榻站了起来,湿了一半的薄衫贴在身上,颠颠往门外跑去,欢快道:“快来捉我呀……”
怎料仙灵白玉的地板沾了水,变得极其滑脚,我光着脚行了两步以后,一个不稳摔进了热气汤汤的温泉浴池里。
碧银宫灯明光掠影,池水漾着起伏的涟漪,白璧砌成的墙壁温润流光,雕凿着清风映月的连绵美景。
我褪下湿透的衣裙,背靠池壁抬起下巴,却见方才好不容易布出来的阵法,已经消散到无影无踪了。
夙恒从我身后揽住了我的腰,粗糙的手掌沿着腰线往上抚摸,低声问我道:“还想往哪里跑?”
我嘤咛一声,撒娇道:“跑不掉了……”
“还记得方才说了什么?”他轻吻我的脖颈,嗓音凉淡道:“任我处置。”
下一刻他将我抵在池沿,水池里的波纹激荡昂扬,泛着潋滟动人的明媚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