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扶紧了白玉石壁,没想到他就这样突然进来了,除了被乍然填满的微微涩痛外,还有难以言喻的心满意足,喘息着轻浅呢喃道:“嗯……好深……”
池水荡迭,浮光跃金,眼前的景象弥漫着蒸腾的水汽。
次日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落日西下的傍晚。残阳余光照在窗棂栏杆上,像是给紫玉檀木镀了一层薄透的红漆。
床边空空如也,我忍不住浅声叫道:“君上……”
并没有等来回音。
我把松软的被子团成了花卷的形状,端正地摆放在角落里。
双腿和腰都有些酸痛,我抱着枕头在宽敞的大床上打了一个滚。
殿外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我抬头朝门边望去,几个容貌秀丽的侍女捧着锦纱衣裙迈过门槛,身段袅娜衣襟连风,为首那个弯腰行礼后开口道:“请让奴婢侍奉您更衣。”
这是我第一次在夙恒的宫殿里看见侍女,此前我一直以为他的身边只有冥司使,眼见这些侍女娇态婉转眸似星辰,我抱紧了柔软的云棉枕头,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有点酸。
她们捧着衣裙走到了床边,其中一位躬身挽起素色床帐。
“把衣服放下吧。”我轻声开口道:“我可以自己穿。”
那侍女抬手将床帐搭上了翡翠金钩,再次行了一个恭敬的屈膝礼,她端过桃玉雕成的水瓮,又把手里的琼晶木梳蘸了水,“那奴婢伺候您梳洗。”
我静默半刻,转而问道:“为什么从前没有见过你们?”
这话问出口以后,拿着梳子的侍女脸面微红,她身后跟着的那几位侍女也仿佛很是羞涩,最终有一位姑娘依言解释道:“回大人的话,奴婢虽是冥殿的侍女,却几乎没有受过传召。”
我眨了眨眼睛,又问:“那今天怎么……”
为首的侍女捧过一条锦纱长裙,缓慢递到了我的手里,含羞腼腆道:“许是君上觉得大人您……昨晚过于劳累吧。”
想到昨晚的胡天胡地,我的耳根顿时烫如火烧。
明月初上之际,天边多了几抹浮云,殿内的琉璃窗扇开了一半,深秋的凉风拂进室内,有丝丝入扣的清冷寒意。
二狗叼着饭盆跑进了门。
它将锃亮的饭盆摆在我的脚边,用毛绒绒的脑袋蹭了蹭我的腿,四爪朝天放翻在原地,做出一副饿得快要厥过去的样子。
我打开雕花木柜,扒出了一麻袋的琼脂美玉,挑了几块握在手里。侧过脸再看二狗一眼,却见它双眼亮的惊人,目不转睛地将我看着。
我把温润流光的玉石放进了它的饭盆,又摸了摸它的脑袋,“你知不知道夙恒在哪里?”
二狗叼着玉石嚼了两口,尖利的牙齿咬碎玉块,发出敲破冰晶般的细碎声响,然后呜呜呜地叫了两声。
这个“呜呜呜”不是很好懂,我仔细揣摩了一下,试探着问道:“是不是在紫宸殿?”
二狗是这样一只爱干净的小麒麟,它先是舔了舔沾着玉屑的爪子,再仰起脸眸光闪闪看着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紫宸殿里都是古卷藏书,守卫向来很严,你说他这个时候在做什么?会不会很忙……”我合上手里的阵法书册,托着下巴看向窗外,绿影交织的菩提树连片起伏,像是隐没在月色云光里的耸翠山峦。
二狗连饭都不吃了,扯上我及地的裙摆轻轻往外面拽。
我心神领会,从善如流地问道:“你的意思是想他就去找他吗?”
二狗嗷呜一声,欢欣地摇了摇尾巴。
“不可以。”我再次看向窗外,坚定地回答道:“他一个月没有回冥洲王城,眼下不知道有多少事等着他,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去打扰他。”
苍穹月影偏斜,菩提树的清影流泻一地,我手中的阵法书快要翻完的时候,也没有等到夙恒回来。
我踌躇了一小会,最终还是走出了宫殿正门,想去紫宸殿偷看夙恒。
临出门前有个毛绒的东西撞上了我的腿,回头一看果然是我家二狗。
我家二狗大概是以为我要带着它去紫宸殿常住一段时间,因而带上了全部的家当,锃亮的小饭盆里装着积攒多日的琼脂美玉,无比珍惜地叼在嘴里。
我怔然将它望了一会,最后摸了摸它的犄角,温柔又和蔼道:“既然你想叼……那就叼着吧。”
夜色已深,秋风又冷又萧瑟,在宫道上走着的时候,我点起了一盏微光明灭的灯笼。
二狗一瘸一拐地跟在我身后,一双大眼睛闪闪发亮,显然非常高兴,但是偶尔清脆一声响,它饭盆里的美玉会掉出来。
我弯下腰帮它把掉在地上的玉石捡起来,重新放进它心爱的饭盆里。
我提着灯笼与它并排走着,“对了,我记得你最喜欢出来玩了。”
目光扫过它尚未复原的爪子,我心头微涩了几分,轻咬了一下唇瓣,接着方才的话继续说道:“以后会经常带二狗出来玩的。”
二狗的脚步却忽然停了。
我抬头向前方望去,见到一只头顶金角的神兽,一身皮毛比二狗的饭盆还要亮,左前蹄却在泱泱不止地流着鲜红的血。
正是师父家的那只白泽。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呆问道。
那只白泽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瞧见我以后悲戚地长鸣一声,转身迈开沾着泥浆的四蹄,不要命地往坚厚的宫墙上撞去。
我扔下手中的灯笼,飞快地闪到白泽身边,用阵法将它团团包了起来。
它战战兢兢地发着抖,黑亮的大眼睛中含满了泪水,竖的笔直的耳朵耷拉下来,喉咙里滚出低泣般的嘶鸣声。
眼下这只白泽的样子,和我家二狗害怕时的表现如出一辙,我放缓了声音,极轻地同它说道:“你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
它大概一点也不相信我,极其惶恐不安地挣扎着,蹄子上的血越流越多,拼命想往宫墙上撞,仿佛宁死也不愿从了我。
“我先给你包扎一下蹄子,”我将阵法放松了几分,又道:“再带你去找师父吧。”
二狗将饭盆顶在了头上,我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做到的,总之二狗出现在我和白泽的面前时,脑门上已经顶了一个饭盆。
二狗对着白泽嗷呜几声,眼神变得有些严肃,最后还将自己负伤的爪子抬起来,在白泽面前展示了一把。
我是一点也不明白它们两个说了什么,但那只白泽倒是真的安静了下来。
好在白泽神兽算不上天生天养的仙品,不像二狗那样即便受了伤也不能上药。
我从乾坤袋里翻出金创药,用纱布吸走白泽蹄子上的血迹,又将药膏小心地涂在它的伤口上。
它却忽然低鸣一声,又开始剧烈地挣扎,惊慌失措地后退了一步。
我站起来转过身,跟着白泽一同后退了一步。
我家二狗头顶饭盆回了一下头,惊叫一声也后退了一步。
苍凉静广的月色下,师父提着长剑站在离我们一丈远的地方,依旧是身姿挺拔,眉目俊朗。
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定在我身上,从我的脸一直打量到脚底,最后扫过我的脖颈,眸色暗沉的像是浓墨染成的深夜。
想到脖子上那几道糜艳的吻痕,我红透了耳根又往后退了一步。
师父并不是一个人,让二狗和白泽如此害怕的,大概是师父身旁的那位。
青衫罗裙的芸姬姑娘红唇轻扬,瞧见我以后眸色一亮,话中带笑道:“啧啧,九尾狐狸精,好久不见啊。”
芸姬姑娘的双腿十分僵硬,行走时依稀能看见裙褶上蒙着的铁片,作用大抵是帮着她像正常人那样站起来。
“你们也真是的,怎么一个个都吓得往后退,我一个瘸了腿的废物,难不成还能害了你们不成?”芸姬的手中执了一把团扇,绘着火凤朝阳的精妙图案,她轻摇红木扇柄,心不在焉地轻笑道:“又不会生吞活剥吃了你们,怕个什么劲啊。”